李晞看向玩具房的方向，嘴里问着“小汤圆…清楚她爸爸的事吗？”

    韩秋点头“知道吧，但是不懂，三岁不到的孩子…”

    “唉。”林小月叹气“现在小了还好，如果大了…”

    大家都在欲言又止，没说出口的话都掩埋在了沉默里。

    每次李晞和林小月来家里，她们姐妹三人只需要聊聊天，逗小汤圆玩就好，江言也不会打扰她们，独自在厨房里忙活饭菜，张罗晚餐，洗切饭后水果。偶尔问一两句“晚上吃鱼好不好…辣椒会多一些…有谁会过敏？我小舅子就对花生酱过敏啊…”

    三人看向空荡荡的厨房，心里无比压抑。

    “我去切水果吧，家里有苹果和火龙果。”韩秋打破沉默，走向厨房系上围裙，从冰箱里取出水果，拿出案板和刀切水果装盘。

    韩秋家里是开放式厨房，没有门帘，从客厅可以透过餐桌看到厨房。林小月和李晞看韩秋浑浑噩噩的的模样，相视无言。曾经充满欢乐的屋子此时除了韩秋切水果和小汤圆玩玩具自言自语的声音，一切都仿佛在为江言默默哀悼。

    小汤圆从玩具房哭着出来，手中拿着一辆红色的小巧的模型车，车轱辘都已经被卸下来了。小汤圆出来没看到妈妈的身影，径直走向林小月和李晞“这个坏呀…爸、爸爸给我修…”

    厨房里切水果的声音戛然而止，韩秋的背影在颤抖，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相比于之前姐妹聚会的容光焕发，韩秋背影出奇的削瘦，好像随时会被风吹倒似的。林小月忙抱住小汤圆，给李晞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我们分头行动“来，姨姨修，姨姨绝对给宝贝修得好好的！”话完抱着小汤圆去了玩具房。

    李晞走到韩秋身后，伸手轻轻搭在韩秋肩上，轻拍着“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还有我们，不必逞强。”韩秋没有停止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的双手和身体，眼里噙着泪水，拿着刀的手止不住的抖动，她倔强的不肯回过头，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你爱看的春上村树写的《挪威的森林》里不是有句话你最喜欢吗？好像是：死亡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与生永存。我爸爸过世的时候你这样说真的安慰到了我，现在我也希望能安慰到你。只要江言被你记着，他就永远活着。没人记住他，他就是真的死了。”

    听完李晞的话，韩秋终于把建立起来的伪装推倒坍塌，她如同坍塌的废墟瘫软在灶台边上，捂着脸痛哭。

    我真的只想忘记，为什么这么难？

    时间可真是个魔法师啊，韩秋每天七点起床，给小汤圆做早餐，紧赶慢赶，都会戏剧性的错过九点那班公交车。但当她带着女儿坐二十分钟公交车到店里，又发现时间好多，她很闲。于是她开始找事做，打扫卫生擦玻璃，给店里三个模特换好看帅气的新款，熨烫衣服，哪怕已经熨烫过了。

    有客人的时候哪怕客人不买衣服，韩秋也会和他们聊天，但当客人多起来，试衣间和过道沙发都是客人的时候她又想安静。

    “时间好磨叽。”韩秋站在门口闲下来时，感慨着。距离那一天也仅仅才过去了二十天。为什么度日如年，渴望喧嚣却又害怕人群？

    母女俩吃午饭时，小汤圆很快的吃了韩秋带的儿童便当，擦擦嘴“妈妈，我吃完呀。”还没等韩秋回应，就自顾自的从椅子上爬下来去韩秋给她收纳在试衣间门口的玩具桌玩积木。

    韩秋强迫自己喝下半碗粥，看着盘子里的半碗咸菜索然无味，咸菜是江言放在仓库冰箱里的，还有四罐。他中午开车饿了就会来店里对付几口粥和咸菜，吃完继续出门挣钱。

    此时店里进了两位客人，韩秋连忙起身走向这对夫妻。他们一看就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两人很自然的妻子挑选上衣，丈夫挑选裤子，挑了几身衣服试下来选了两套。付款时，妻子取出手机扫码结账，丈夫笑着对妻子说“谢谢你哦。”妻子眼里的笑意从进店就没有停过，她回答“客气什么，钱都在我这。”

    韩秋在旁边笑着叠衣服，装进袋子“真的好羡慕你们。”

    两夫妻只当韩秋是恭维话，丈夫说“羡慕啥呀，也就是打不过只能听她的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走出店，牵着手往街道下面走去。韩秋站在店门口，保持着送客的姿势，神情木然的注视着街道来来往往的车辆，还有被风吹动沙沙作响的梧桐树叶。脑海里冒出一句话：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

    江言，哪怕你背叛了婚姻带着第三者逃之夭夭，或者因为觉得婚姻继续不下去选择离婚，去追寻你曾经的意难平，我都不会如此…

    叮咚——

    专属于江言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韩秋回过头，如果她没有听错，是江言的手机。她记得自己发了两遍讣告，应该是不会再有消息了。

    也许是什么通知消息。

    韩秋机械性的拿起手机解锁打开看，是一个叫韦想（哥）的人发来的酒店定位，离韩秋的店倒是不远。

    对不起，江言他已经…

    消息再次弹出第二条：小江，10分钟之内到这个酒店帮我接一个客户到金融街办公室，麻烦你了。

    韩秋打的字还没有发过去，脑袋一片空白，嗡声不断，这个人应该是江言的顾客。从他的消息看来，和江言打过多次交道，有不错的交情。江言向来主张，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很少会和韩秋提到工作上的事，韩秋几乎不看他手机，对江言的工作知之甚少。

    鬼使神差的，她拨通了李晞的电话“晞晞你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多年以后韩秋站在命运的群山高处回望当初她的举动，不知是否该庆幸，她把两个家庭的命运以一通电话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在往后的日子里藕断丝连，在命运的轮回和捉弄里彻彻底底的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