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江城中学，已经很多年没学生考上清北大学了。

    按照往年的分数预估，领导老师都觉得胡杨冲击清北的概率超过80%，剩下的20%是发挥失常。

    此时还没有985的提法，要到了1998年5月，大领导提出：“为了实现现代化，我国要有若干所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一流大学。”首批入选的只有9所，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华国科学技术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南京大学、浙江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后来陆续增加到39所。

    稳妥一点就是一志愿报考复旦、上交、人大这类学校，在第一志愿的选择上，学校和胡杨的想法发生了矛盾。

    学校的意见是报清北。

    胡杨只想报省城的蜀大混四年了事，专业也要选课最少的，大学文凭也就那么回事，这一世赚钱最重要。

    前世他在金陵上大学，先从江城坐8小时汽车到锦城汽车站，然后坐公交车到火车站，接着坐42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金陵，然后再转两路公交才能到学校。尤其是寒假春运高峰，尽管从金陵上车是始发站，学生都有座位，可一路不断上人，最后整个车厢里天上地下都塞满了人，连座位下面都有人躺着。最夸张的一次，去趟厕所来回用了两个小时。所以，春节回家胡杨一路尽量少喝水，回家之后，整个嘴唇干裂，整块唇皮都能揭下来。

    报志愿这事，当然是胡杨说了算，为了不让领导和班主任难堪，他借口说自己越是重要考试越发挥不稳定。

    校长一脸无奈，到手的成绩眼看没了。

    班主任杨老师也唉声叹气，到手的奖金又飞了。

    胡杨填报志愿的事，在整个高三年级包括复习班，引起了同学们诸多猜想。

    就在高考前，胡杨家发生了一件小事。

    他家住平房，每到下雨天前，水泥地板就会开始往上冒水，比天气预报还准确。房顶是瓦片顶，夏季暴雨时常漏水，水落在竹编的天花板上浸开，然后从缝隙里落下来，地面上往往要放一堆的盆子接水。前世，有一次半夜，水漏到胡杨床上，睡的太沉的胡杨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整个床全部湿透了。深夜，竹编的天花板上，还经常上演猫捉老鼠的游戏，“咚咚咚”跑来跑去，跟打雷一样。

    除了这些毛病，平房最大的问题是不隔音。墙体根本不是砖砌的，而是木头做立柱，立柱之间是一层竹篾，两边糊上黄泥稻草，然后抹了一层白石灰，看着挺结实，可一丁点响动都能传到隔壁房间。

    胡杨隔壁那间房，住了两个去年暑假分配到厂里的女大学生，一高一矮，平时见面也打招呼，但也仅限于邻居关系。两人平时还算比较规矩，晚上到了十点左右，说话聊天的声音就小多了，胡杨也懒得搭理她们。可到了六月中旬，连续几晚两个女生都很晚才回家，又说又笑，一直要闹腾到十二点，胡杨估计两人可能是在谈恋爱了，所以特兴奋。胡援朝忍不住，敲了门给两人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说自家孩子高考，希望她们晚上说话小声点。

    没隔两天，半夜隔壁又开始闹腾起来，胡杨再也憋不住了，哪个少年没有冲动的时候呢？

    前世胡杨很傻逼，用拳头打门，还把指关节打破了皮，缠了好几天的纱布。

    这一世，胡杨随手操了根臂力棒，直接踹门。

    “哐当”一声，胡杨一脚踹在门锁的位置，门开了，两个女的一个躺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彻底吓傻了。

    胡杨“啪”的一声将臂力棒砸在木桌上，狠狠地说道：“你们俩个哈麻批，再他妈半夜吵闹，信不信我弄死你们？”

    胡杨见两人吓傻了，接着说道：“听说过未成年保护法没有，1991年颁布的，老子弄死你俩个，还他妈不用抵命。”

    对付蛮不讲理的人，你得比他更狠更凶残。

    响动太大，周围邻居没睡着的都惊动了，纷纷出来，帮腔的帮腔，劝说的劝说，两女吓得一直哭，不过眼泪倒是没落几滴。

    胡杨见威慑效果已经达到，撂下两句狠话也就回了屋。

    果然，从此以后，耳根清静了。

    七月七八九三天，天公作美，阴天。

    相比1992年的考高，1993年的试卷难度突然翻倍，这一变化让很多成绩优异的学生措手不及，成绩差的学生倒无所谓，难度大难度小，反正考不上。

    第一天上午是语文，下午数学考完之后，哀嚎一片，绝大多数同学题都没做完。

    前世，胡杨先是紧张过度，后来又放松过度，语文考试居然睡着了。

    这一世，一切顺利。

    英语作文果然就是那道题，考完英语，胡杨和几个关系比较铁的同学在考扬外比了个剪刀手。

    作文题胡杨交给他们背诵过，算是送给哥们的一个小礼物。

    最终，1993年的录取分数线比1992年低了将近40分。

    七月九日考试结束，高三学生们如逃出牢笼的小鸟，开始放飞自我了。

    晚上，胡杨没出去玩，经常玩的那帮哥们还能玩啥？

    麻将、台球、看录像。

    何君的闺蜜赵娟在胡杨家门外小声喊了几声。

    胡杨穿件黑色紧身背心，深蓝色多袋短裤，趿着人字拖便出去了。

    两人见面打了招呼，寒暄几句便走出了丝厂家属院的范围，黄昏的街边，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子，脚踩在街沿上，正是何君。

    何君和赵娟，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互为参照物，通过强烈的对比形成反差。

    赵娟特善良，脾气超级好，见谁都客客气气，满脸笑容。要不是这性格，换谁也受不了何君那刁蛮的脾气。前世她和胡杨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友谊，还被胡杨招到麾下工作过一段时间，胡杨正想提拔她，结果自己先下课了。

    何君从车商下来，推车前行，三个人走到江边，赵娟找个理由便离开了。

    “考的怎么样？”何君问道。

    “还行，发挥正常吧！”胡杨回答。

    “你不报清北，太可惜了。”何君说道。

    “蜀大也不差，有个重点本科文凭就行了。”胡杨说道。

    “你九月份去蜀大读书。”何君说道。

    “应该是的，你呢？”胡杨问道。

    “哎，我是肯定考不上的，又不想去复读，干脆读自考吧，反正我不想去打工。”何君神情有些黯然。

    “没事，有自考文凭也不耽误挣钱。”胡杨说道。

    两人沿着泥土路慢慢往江滩走去，这条路胡杨熟悉到闭眼也能行走，走了无数次，从初一开始。

    夏夜的风带着一股江水和芦苇的味道，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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