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瑟瑟略略垂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她想着，皇后没来请安，老太皇太后就气成了那样，如今皇后将天子逼得不想选秀了，老太皇太后定会去找皇后麻烦。

    料定自己能入宫的李瑟瑟，早就将洛春花当成了假想敌，恨不得老太皇太后跟洛春花之间的矛盾更深才好。

    于是，李瑟瑟小声地道：“天下任何女子，大抵都会想着霸占着丈夫的心，皇后此举也是常情。不过，皇家的礼法，传承已久，若然天子真不选秀，那必然会让天下人笑话的吧？”

    李瑟瑟满心以为，这话一出，老太皇太后和老太妃会一力附和，然而，殿中突然就变得寂静无声起来。

    怎么回事？

    李瑟瑟将头抬起来，还没看到老太皇太后的脸，却听白老太妃沉声喝道：“皇家的礼，岂容你一个未出阁的贵女妄议？”

    “臣女错了！”李瑟瑟连忙跪了下去：“老太妃恕罪！臣女……臣女只是为天子着想。”

    “还未成为后妃，倒摆起了后妃的架子。”白老太妃又是一声冷笑。

    李瑟瑟头低着，也不知道哪里就惹怒了白老太妃，只向着一惯偏疼她的老太皇太后拜道：“老太皇太后，您知道臣女是个本份的，臣女万不敢摆那后妃的架子啊。臣女只是替老太皇太后着想。”

    “好了，你先跪着吧。你妄议天子行径，有错在先，哀家就是再疼你，也得让你长些记心。”老太皇太后说了声，就看向福清：“福清啊，你可曾听错，天子真如此说？”

    “千真万确。东宫合宫之人都听见了。”福清又道：“皇后娘娘去向了太上皇请安，宫人们说，皇后娘娘不来见老太皇太后，是因为李姑娘在此，她觉得膈应，怕一剑刺了李姑娘……”

    李瑟瑟身子一震。

    从来就听过皇后善妒，当初甫一进齐王府，就让尚是齐王的天子遣散了合府的姬妾，如今齐王妃成了皇后，竟还变本加厉了！

    皇后不应该是大方有风度，便是天子专宠，也要力劝天子雨露均霑，以求各宫都能为天子，为大盛绵延子嗣？

    怎么能来杀一个即将成为后妃的大家小姐？

    李瑟瑟看向老太皇太后，瑟缩着：“老太皇太后，别怪皇后，都是臣女的错。臣女近来应、召，太常入宫陪您了，这才让皇后不高兴的。”

    “不怪你。是哀家召的你，你何错之有？”

    李瑟瑟听到这话，终是松了口气：呵，接下来，便是老太皇太后责备皇后，并采取措施的时候了！

    果然，李瑟瑟所想，白老太妃语气低沉：“您说得对，这事儿还该怨我们白家，没将皇后教养好。谁都知道，后宫其实就是前朝的一个缩影，并不只是为让天子满足私欲。嗯……老太皇太后，您怎么看？接下来又怎么办？”

    “能怎么办？天子都开了口。”

    李瑟瑟两眼大睁，诧异无比地看向老太皇太后：不选秀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李瑟瑟也只是在惊诧下只看了一眼，很快就又垂下头来。

    就在低头的一瞬间，李瑟瑟眼泪就止不住了——从十岁起，她在宫中见到了那个惊为天人，一心想嫁之人，到如今已有九年！

    一个女子最青春时期的九年啊！

    如今好容易看到了点希望，可才高兴了几天，这希望就落了空！

    李瑟瑟肩在抖，想着，要是当年，父亲不因齐王势弱，而将她嫁与齐王，而不是一力着眼于朝堂中各个才俊，她怕是早就成了天子的女人了，而不是在这许多年，一直以死抗争。

    压抑着的哭声，到底惊扰到了老太皇太后与白老太妃的交谈。

    白老太妃叹了口气：“是个有节气的好姑娘啊……你且起来吧。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你了。然，天子已开金口，我们不遵，便是抗旨。天子虽是小辈，但天子毕竟是天子！我们不能勉强。尤其是天子才继位……”

    李瑟瑟哪有力气站起？

    还是福清相扶，李瑟瑟才爬了起来。

    李瑟瑟趔趄着，老太皇太后站起来，亲自扶住李瑟瑟：“瑟瑟啊，你对天子的付出，哀家都看在眼里。原以为有你照顾天子，也能替皇后减些压力。谁曾想，皇后那般性子……”

    老太皇太后语气加重：“皇后行事为人，你也是知道的吧？”

    李瑟瑟点头，哽咽着一句一断：“皇后娘娘是救世活菩萨，是医圣，是酒仙，更是战神。皇后娘娘，她对人和蔼，对敌强硬，是个不世出的女中豪杰，更是生得花容月貌，再美的女子，在皇后娘娘面前，也会失色几分。”

    “可是，老太皇太后，既然皇后娘娘是神仙，既然皇后娘娘对下人像对自家姐妹，既然皇后娘娘能对平头百姓，不遗余力耗费心血去抢救，为什么，皇后娘娘不能体察臣女的苦处……臣女为了选秀的这一天，臣女几度险死还生。臣女，臣女……”

    李瑟瑟咬牙：“臣女想见一见皇后娘娘。”

    老太皇太后与白老太妃对视无言。

    白老太妃道：“这办法不错。瑟瑟这般招人疼，又难得有节气，皇后定不会责难。没准皇后还会成全于她。没事，皇后是我白家教出来的，由我领着她去，皇后不敢起杀心的。”

    老太皇太后却是摆手：“不妥！你还不知皇后？皇后不来请安的原因，你也听见了。皇后那是怕她忍不住提剑来刺，你想啊，皇后当着你我的面，都想杀瑟瑟，光你一人领着，就算瑟瑟躲在你身后，你觉得以皇后的身手，能不能杀死被你护着的人？”

    白老太妃一噎：“那是挡不住。”

    李瑟瑟毛骨悚然：躲在老太妃身后，皇后还能杀到她？

    皇后难不成真是神仙不成？何况皇后也只是说说罢了，以皇后的见识，怎么可能敢对她动手？

    “老太皇太后，白老太妃，臣女还是想赌一赌！”李瑟瑟又跪了下来，语气坚定：“这么多年，臣女绝食以抗，要不是命大，早就死了。这一次，臣女想赌一赌！臣女想赌，臣女与天子是有缘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