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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16章 天花板上的脚步声

    这是姥爷过世后家人第一次聚的这么齐,晚饭十分的丰盛。这顿饭让我至今记忆深刻,因为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到烧鸡。那时候看《射雕英雄传》中的洪七公吃烧鸡,或许是演员的演技太好了吧,我就觉得烧鸡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好吃的美味。当我真正吃到烧鸡的时候,虽然没有洪七公那么夸张,但那滋味也让我至今难忘。吃饭时,家里人或多或少的都喝了点酒,姥姥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晚饭一直持续到十点多才散伙,大伙走之前还不忘把碗筷收拾下去,刷碗扫地,直到收拾的干干净净才走。大舅老舅各自回家,三姨回厂里的宿舍,原本热热闹闹的家瞬间又变得冷清了。此刻,我多希望家里能一直这么热闹下去,姥姥也能一直这么高兴下去,所有的人都不要离开。但这也只能是我的希望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都有自己的无奈,天下大势尚且合久必分呢,所以注定了我的想法只是奢望。

    姥姥坐在炕沿边上抽烟,此刻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可能是在回味刚才团聚的温馨吧。我没有出声去打扰,推倒被垛,开始铺被。姥姥抽完烟,叹了口气说道:”睡觉吧,睡觉吧,一个个的都长大了,都忙了。以前睡觉的时候,炕沿边上一排小脑袋,现在.......唉......“老姨马上说:”妈,这不是还有我陪着你么。“姥姥顿时火大了,说道:”我还用你陪?一天天的不够你得瑟的了,就不能正经八百的找个对象,结了婚我也算放心了。“说完,姥姥就脱了披在身上的衣服躺进被窝了。

    关了灯,我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换了新环境,感觉不习惯吧。听姥姥和老姨的呼吸声,我能听出来她们俩也没睡着。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呼隆呼隆的声音,十分的沉闷,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水泥地上滚动汽油桶的声音。姥姥还说了一句:“这是谁大半夜的轱辘油桶呢?”由于声音听起来挺远的,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在意。这声音响了一阵之后就逐渐的变了,变成了沉闷的敲击声。姥姥对我说:“是不是你大舅他们其中的谁又回来了,好像敲大门的声音呢!”说完姥姥就打开了灯,那敲击声也停止了。姥姥又对我说:“你开门看看是不是敲大门呢,估计看到屋里亮灯了,就不敲了。”

    此刻尽管非常懒得动弹,我还是跳下炕,趿拉着鞋,就往屋外走去。打开房门,外面黑的就像一团墨一样,尽管屋里开了灯,但是窗户里射出的光线,仿佛无法刺透这团漆黑,也只照亮了窗前那两三米的范围。我看向大门口,只能在漆黑的夜色中看到一个更黑的大门轮廓。也不知道真的是懒得走到大门口,还是有点害怕,我站在窗前那一小片光晕中对着大门口喊了一声:“谁呀?谁敲门呢?!”然后并没有任何人回应我,寂静的夜幕中,只有蛐蛐的声音此起彼伏。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去大门口看看的时候,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我感觉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一股凉意从后脖梗子往下直透脚底,然后就没由来的感觉到一种恐惧。就是那种既感觉不到恐惧的源头,然而它又无处不在的感觉。

    我像抽风一样,一步就蹿到了房门,打开门就跑回了屋里,关门的时候都没注意力道,咣当一声巨响,把屋里的老姨和姥姥都吓了一跳。姥姥刚想训我,但是看到我惊魂未定的脸色,就忙问我:“你咋了?有人敲门么?你是看到啥了啊?”我摇了摇头,缓了几秒才说道:“外面没人敲门,我就是感觉有点害怕了,就跑回来了。”说完我马上就爬上了炕,仿佛觉得站在地上都没有安全感。

    我老姨这时候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了,对我说道:“这么大的小伙子了,啥也没看着就把你吓这样,这要是真有点啥,你不得尿裤子啊!”但是姥姥却什么都没说,伸手摸了摸我的后脊梁骨,又摸了摸我的手。从姥姥温暖的手上传来的温度,我都能知道我身上一片冰凉。姥姥面色凝重,想要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关灯!睡觉!

    刚刚关了灯,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那种敲击声又响起来了,而且由沉闷逐渐变得清晰,由远处逐渐拉近。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就是在黑暗中静静的听着这个声音。到后来,这个声音就逐渐的演变成了就在我们头顶的天花板上!在天花板上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咔哒,咔哒,咔哒!”每一声脚步声,都像敲击在我的心脏上,我即使把头都蒙在被窝里,都能清晰的听见头顶的声音。我老姨这会儿也不笑话我了,跟我一样躲在被窝里哆嗦呢。其实我们两个都想问问姥姥这是什么情况,但是连说话都不敢说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从被窝的缝隙里透进来一丝光线,原来是姥姥打开了灯,随着开了灯,那高跟鞋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我这才敢把头从被窝里伸出来,看到姥姥已经坐了起来。姥姥正仰头看着棚顶,对着棚顶说道:“别瞎溜达了行不行,我们刚搬进来就不让消停睡个觉,再折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姥姥就点了根旱烟,一边抽烟,一边时不时的看看天花板。屋子里十分的安静,只能听见姥姥抽烟时吸气、呼气的声音。不等抽完烟,姥姥再次关了灯,黑暗中只能看到烟头那一点亮光忽明忽暗。

    没过几分钟,那清脆的脚步声又咔哒咔哒的响起来。然而这次没等那脚步溜达几步呢,就听见姥姥一声暴喝:“我真是他妈的给你点脸了!今晚要是不灭了你,我以后跟你姓儿!”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我和我老姨吓得差点蹦起来。姥姥吼完,起身就打开灯,下了地走到立柜前,找了半天才翻出一个帆布兜子。我对这个兜子再熟悉不过了,里面都是姥姥驱邪的家伙。姥姥把帆布兜子拿到炕上,一股脑的拿出一大堆东西。符纸、香炉、雷击木剑、酒盅、筷子、朱砂......乱七八糟的摆满了炕头,我看到这架势,那种害怕的感觉一扫而空,反而有些兴奋起来,因为好久没有看到过姥姥动过这么大阵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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