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行无语地打开了客厅灯的开关，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空间。眼前的空间不大，但是被主人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奇怪的影子。前面是开放式的厨房，那片区域还是漆黑的。客厅与厨房的交界处有一堆破碎的瓷片，她上前捡起碎片，这看起来像一个青花瓷瓶。碎片上都围绕着青色的花纹，但是由于碎裂程度太高，她一时间也拼凑不出来完整的纹样形状。她回过头询问梁景：“这是你丢在这里的吗？”

    梁景闻言才从蹑手蹑脚地门口走过来，疑惑说道：“我家没有这样的瓶子，奇怪，这是哪来的。大师，你快放下，这说不定是那个影子丢在这里的。”他越说越惊恐，焦虑地在原地打转。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客厅，两人都打了个冷战。胥行走进厨房，看见窗口大开，风就是从这里灌进来的，她往外看去还是化不开的黑暗。她刚想把窗子关上，就发现窗子玻璃上破了一个洞，她目测了一下大小，这个直径刚好能让一个花瓶穿过。她向梁景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看：“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个瓶子是被人丢进来。”

    说话间，她十分利落地踩着灶台，从窗户探出头往上看去：“或者是有人从楼下垂下来丢的。”但是她目光所及处还是一片虚无的黑暗。梁景看得心惊胆战，只觉得她只剩半个身体还留在屋内，上半身已经被黑暗吞噬了。

    “大师，你先进来吧，不管是什么人丢的都没关系。家里没有东西被损坏，还是你的安全要紧啊。”梁景惊恐地拽着她的衣角，怕她突然掉下去。

    胥行随口应下，扶着窗棂借力跳回地面。从她摸到窗子开始，她的手指之间就充满了粘腻之感，鼻尖还围绕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她对着客厅里的灯光伸出自己的双手——纤细的手掌上沾满了黑色的粘液，正在她手上有生命似地蠕动着。

    这诡异的扬景并没有让她的脸色发生一点变化，她只是啧了一声，转身洗手。流动的水很快带走了腥气，但是黑色的液体并没有被冲走。她拿出银月在小臂上划出一道小口，挤出血滴在手上。原本蠕动的黑色液体遇到血液立马四散逃走，滴落在了水槽里。

    梁景看得目瞪口呆，也不害怕了，挤过来连珠炮似得不停提问：“大师你不痛吗？？这么大一个伤口，你居然面不改色，眉毛也不皱一下，你好强哦。刚刚那个黑色的是什么啊？为什么你的血可以驱散它啊？可以分我一点血吗？....”

    胥行沉默了，但是职业操守让她没有语言攻击客户，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着这一趟的酬金，然后在还没愈合的伤口上摁了一下，用中指在梁景眉心上点了一个红点。“分你这么多。我估计你家窗子外面都是这些东西，你头上有我的血不会被缠上，放心。”

    屋子里并没有出现晦气的味道，看来这些粘液全都攀附在梁景家墙外侧。这些是具象化的晦气，黏住人就会立刻在人身上蔓延生根，腐蚀人的精神。但是这种情况出现得少，她以前接手过的单子里出现过的晦气数量都极少，更不可能会变成这样的形态。看样子这件事很棘手。

    她询问梁景：“是你的卧室最开始有异动的是吧？带我去看看。”

    他的卧室并不大，里面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胥行翻动着面前的柜子，让梁景也一起寻找不对劲的东西。

    梁景走向衣柜，推拉门门在被打开的瞬间又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你这家具可都得换一换了，怎么老化的这么快呢。”胥行奇道，然而梁景并没有回应她。

    梁景僵直站立在衣柜前，彷佛被冻住。胥行察觉不对，快步走上前，只看见衣柜隔层里赫然是一只不该存在的东西——玉羊尊。这羊是由上好的和田玉籽料雕琢成的，通体泛着油光，可以看出来当时制作工匠的技艺十分巧妙，羊的姿态栩栩如生，正微微弯腰在一块方形台子上吃草。这原本也不是非常罕见的古董，不值得梁景如此呆滞。只是..这玉是梁景母亲生前最爱的物件，两年前已经随着棺材一起下葬了。

    胥行小心把玉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拽了一下游魂一样的梁景，示意他解释这是什么。

    “我的世界观不止崩塌，还变成碎末了。这都是什么事啊啊啊啊。”梁景瞪大双眼，想用眼睛把这个玉瞪回它该在的地方。

    这玉是从他祖上一直传下来的，不知年份，也不知来处，自他有记忆开始就看见它被摆放在祖宅大厅的案桌上，一年香火不断。袅袅烟气间，小梁景看见羊首只觉得恐惧，因为它太像真羊了，他只觉得它在咀嚼的牙齿太锋利了，不是普通羊的样子，好像开合间能咬断人的咽喉。

    而且在他人生中少有的几次噩梦中，都有过这只羊的身影——重重帷帐深处，一只像人一样站立的山羊正凝视着他，周围的黑暗像雾气一样阴冷湿润，飘散着...

    所以在他和母亲搬家到城里后，他绝不想再与祖宅的一切有瓜葛。但是在母亲去世的前半年里，她又一个人悄悄回了趟乡下，把玉带了回来。也不让人碰，只是每天握在手上痴痴看着，不时发出一些呓语。梁景试过把玉藏起来，但是母亲和他大吵了一架，他只能将玉还给她。但再之后，母亲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不久就离开了。

    “你是亲眼看见这块玉被埋起来了吗？”

    梁景无比肯定地点头：“我妈一定要落叶归根，和我爸葬在一起。这一切丧事都是我操办的，不可能有人背着我把它偷拿出来的。”

    玉的成色极好，是淡雅的青色，外面雕刻的纹路也很清晰。胥行拿在手上对着光细看，能看见透过光看见玉内里的光泽。但是在羊头的部分，有一块暗红色斑纹。这一块斑纹似椭圆形，竖在羊头正中间，羊的眼睛也被斑纹染红，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可惜了这块玉了，这块颜色是本来就有的还是现在才出现的？”她轻点斑纹部分询问梁景。

    “以前好像是没有的...”梁景努力搜寻小时候的记忆，“对，我小时候这玉就是这一整块的绿色，我朋友来家里玩还说很漂亮。那这块红色是什么？！我把它和我妈埋在一起，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上面沾染的是我妈的血吗。”他打了个哆嗦，冷汗直流，手在沙发上摩挲着。不敢再说下去。

    “这不是血，是被污染了”胥行摸着羊首，逼人的寒气从指尖传来。“我感应不到这块玉上面有晦气。所以问题肯定出现在你母亲那里，我们得去一趟。不过，这件事的价格得往上加。”

    “钱我是不缺的，大师你开价就行。”梁景实在是想快点解决这件事，也不在乎其他了，他坐立不安着又问了一句：“大师，那我们什么时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