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有问题，你先别用。”她舀出一杯水细细打量，水里的黑色极少，比头发丝还细。水流动时才跟着动，寻常人很难发觉。她看向前方的竹筒，转头问梁景：“你们村一直在用这个水吗？”

    “大部分人家都是用这个水的，我们村环山，泉水也多。大家都习惯了用山里的水。怎么了，这水里有什么东西？”知道胥行不会问多余的问题，梁景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她们要在这里住五天，不可能避过山泉水的。

    胥行还没来得及讲话，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江婶端着一盘油炸糕走过来，热情地招呼二人吃饭：“洗过脸了吧？快来吃饭，粥也快好了，你们先吃着，我等会端过来。”她进屋放下盘子，在围裙上擦擦手，又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胥行让梁景回去拿矿泉水洗漱，自己则跟着一起江婶走进厨房。

    厨房面积不大，也是由青砖搭建出来的，顶上覆着青瓦。红砖垒起的灶台上嵌进去两个铁锅，正冒着热气，白粥的味道和包子香味扑鼻而来。江婶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往灶台里塞木柴。

    木柴燃烧起来的黑烟并没有四散，而是凝结成一条烟气凝聚在厨房左边的墙壁上。这一幕并不合常理，但是江婶并没有察觉，仍在给灶台生火。

    江婶的动作一直未停，胥行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种灶在烧的时候不需要那么多柴火，多了的话是烧不起来的。

    然而现在里面的柴火都快漫出来了。

    “江婶？需要我帮忙吗？”胥行慢慢靠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婶这才如梦初醒般回头，在那一瞬间，她的瞳孔像猫一样变换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她赶忙站起来笑着说：“小行你怎么来啦，你快去吃饭，婶子这里不用你帮忙的。哎呀真是，你们城里闺女哪里能干这种粗活。你想吃什么和我说，我再给你做。小景可喜欢我做的饭了。”她边说边想拉着胥行往外走，又局促地擦擦手，怕弄脏胥行的衣服。

    她的手很粗糙，在农村里要干的活太多了，指腹都带着老茧。但是胥行并没有推开她的手，任由她拉着，只是并不离开厨房。胥行望着她的眼睛，江婶的眼睛没有异样，也正温和地回望着她。胥行说道：“没事的江婶，我还没来过这种厨房呢，看起来很好玩，你别嫌弃我才是。你来教我生火吧。”

    江婶闻言立刻蹲下，让胥行坐在她旁边，仔细教她如何生火，如何控制火的大小。“江婶，这个烟飘得还蛮有意思的哦。比煤气灶好玩多了。”胥行状似无意地提到附着在墙壁上的烟，想看看江婶的反应。

    江婶茫然地抬头：“哪里有烟？”

    胥行眼睛微动，不动声色地说：“可能是我刚刚被火迷了一下眼睛，看错了。”她又抬头看向墙壁，那里的黑影凝结成了一道圆形，中间却是白色的，像墙壁里长出来的眼睛。

    下方的江婶对此一无所知。

    “你别忙了江婶，我饿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让梁景来端饭，不能就他一个人不干活。”胥行拉起江婶走出厨房，正好迎面碰上从家里赶来的梁景，示意他去端饭。梁景看着胥行的神色，明白她是故意支开江婶，连忙闪身进厨房，又催促还想干活的江婶快去吃饭。

    内堂里空荡荡地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和一张供桌，都十分老旧，桌腿上的红漆尽数剥落，露出里面白色的木头。供桌上摆放着一个香炉，上面供着一块白色的骨头，胥行好奇问道：“江婶，这是在供奉什么？”

    江婶顺势望过去，回忆半晌却摇摇头：“这是我家那口子弄的，我不记得了。”她越想越迷茫，“这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什么时候...”她癫狂地捶打自己的头，喃喃自语着。

    “这是怎么了？！”梁景端着两个盘子进来，见状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拉江婶的手。然而江婶此时力气极大，梁景完全无法控制住他。

    胥行示意他让开，拿出银月在江婶头上虚虚划了一下。梁景瞪大眼睛，看着银月上逐渐聚起一圈圈黑气，缠绕在刀身又迅速消散。

    “这是什么？！”他后退几步，见胥行镇定地模样又重新走上前。

    见黑气完全消散，胥行收起刀，扶住了倒下的江婶。她伸出食指与中指，在江婶的头上轻点两下再答复：“这就是晦气。”

    江婶醒得很快，她捂着脑袋疑惑怎么忽然头痛了起来，看见眼前梁景正关切地看着她，回过神来招呼两人落座吃饭。

    梁景自然是不敢当着她的面再说什么，看见胥行已经在吃饭了，也不犹豫了，立刻开始大快朵颐。

    江婶慈爱地看着他，叮嘱他吃慢点。又看向胥行：“小行啊，你今年多大了。”

    “25了。”

    “我家婉清要是还在的话，也是这个年纪呢。”江婶慈祥地看着她，起身给她夹了个肉包子，让她多吃一点。

    胥行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在桌子下踹了一下梁景，让他接话。梁景哽了一下，努力咽下喉咙里的油炸糕，又喝了一大口水才开口：“江婶，我海叔呢？”

    “最近祠堂塌了，村里的男人都去帮忙了。你海叔一大早就出门了，中午在村长家吃饭，正好你们也一起去吧。”江婶答道。

    “没问题！行姐你去吗？”梁景望向胥行，不敢替她做决定。

    胥行：“当然去。”村长家肯定有更多线索，江婶眼睛的变化绝对不是她看错了，借这个机会可以看看其他村民有没有异变。

    村里的空气很清新，村里的人果然不多，二人在前往山上祖坟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遇到。眼前这座山不高，树郁郁葱葱地，一条弯曲小径直通上面。此时阳光还没有完全穿透树林，小径前面黑黢黢地，梁景咽了口口水，放慢步子走在胥行后面。

    行至山里深处，路边就逐渐出现零星的坟茔，墓碑大多很小，也很破旧，上面爬满了枯草，看得出来没人打理过。胥行走过去，拨开杂草，上面的文字早已被侵蚀了，墓主人的姓名以及年岁都不详。“怎么没人祭拜这些人，他们没有后代吗？”她转头望向不敢走过来的梁景。

    “我们梁家村以前刚搬来时，是分旁支和直系的，不知道为什么，旁支那一脉总是容易出事，小孩夭折地多，大人也很容易出意外。久而久之，村里人越来越少，也只剩我们这些血脉近一些的人了。”他小时候有一个玩伴游泳时溺毙了，他去救却只能看着玩伴直挺挺地被水吞噬。从此这件事也成了他的阴影。在那以后，玩伴的爸爸妈妈也相继意外死亡，死状凄惨。

    所以高中搬离了村子以后，他再也不敢单独回来。母亲亡故后，他都会让司深川陪他回来上坟。这个村子在他心里，一直萦绕着一股死气。

    “继续往上走吧。”

    四周温度越来越低，只穿了一件薄外套的胥行狠狠打了个哆嗦。快到山顶了，她还没有看见坟墓，她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石子骨碌碌地滚到了梁景脚边。梁景刚刚不知道为什么走得飞快，现在走到胥行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