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在他手上越来越烫，刀身上隐隐泛着红色，烫得梁景在眩晕里找回了一点理智。他努力将自己的神智拔出不可言说的恐惧，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血腥气立刻弥漫了他的口腔。剧痛让他神色清明了一点，他用银月在手臂上划了一下。

    锋利的刀刃在他手臂上划出来的伤口很深，他的血肉翻飞出来，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

    银月刀身微微亮了一下，梁景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随着理智的回归，剧烈的疼痛首先通过神经传递到他的脑子里，他急促地叫了一声，随手扯下一块白幡，紧紧裹在自己的左手上，防止血液流失过多。

    此时灵堂内的异常已经消失了，棺材里的尸体和他下午看见的并无二致。

    梁建中的眼睛闭着，神色安详，头皮处的裂痕也消失了。梁景一时间分不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了幻境，举着银月不知道刺进哪里。

    “嗬——嗬——”，他发现梁建中的肚子微弱地起伏着，里面发出叹息声。

    这具尸体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肯定不能再呼吸了。那现在在呼吸的是什么...？

    梁景屏住呼吸，拿着银月对它碎碎念道：“别让我再精神失常了，保佑我一次吧。”

    银月微微发着光，像是在回应他。

    梁景从前面捡起一根长树枝，颤巍巍地掀开尸体的衣服。

    这层衣服很好被掀开，下面的肚子僵硬，已经长出了一块块尸斑。尸斑拼接在一起，隐隐形成了一个头颅的轮廓。

    梁景把银月绑在树枝上，插进尸斑正中心。

    一阵短促的凄厉的嚎叫从肚子里发出，几秒之后就陡然消失了。

    梁景擦了擦冷汗，又给胥行打了个电话，她这次过了很久才接通。

    “喂，怎么样了？”电话那边的声音气喘吁吁地，不知道胥行正在干什么。

    梁景远离棺材低声说，“建中叔肚子里也有一颗山羊头，我好像把它杀死了。我现在应该干什么啊？”

    “干得不错啊。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吧。”胥行没想到梁景居然还有点用，笑着表扬了他一句。她放下铲子，直起腰看着身后骨头堆起来的山，“我这边也快结束了，剩下的明天继续。你给我准备一个大箱子，我挖了很多骨头出来。”

    她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她已经挖了五个小时了。这里的坟她已经开了一半了，她不着急掩埋这些洞口，漆黑深邃的洞口大开着。

    自从接了这个单子以后，她每天休息的时间就六个小时左右，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很担心自己英年早逝。

    她把骨头勉勉强强塞进背包里，收起工具下山了。

    回到住处以后，她随意把背包甩到地上，把自己扔进睡袋里就陷入了睡梦中。

    这一觉胥行睡得很好，她醒来已经下午两点了，她放下手机发现梁景也在睡袋里睡觉。

    他的左胳膊放在睡袋外，草草包扎上的白布还在往外渗血，让人看着触目惊心。但是梁景看起来累极了，双目紧闭，眼皮下的眼球不断颤动着，似乎陷入了可怕的噩梦当中。

    胥行悄悄起身，走进江婶家院子。

    江婶正站在家门口，拿着一个挎篮准备出门。她看见胥行来了高兴地走上前挽住她：“小行，你来啦。我正准备去地里摘点菜呢，你要和我一起去村里转转吗？”

    “不了江婶，我下午还有点事呢，想来借用一下你家的厨房。这是两千块钱，当作我和梁景这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她拿出准备好的钱递给江婶。

    江婶连忙推辞，她一把推开胥行的手：“我哪里能要你们的钱啊，你们回来婶子就很开心了。”说完，她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都是见一面少一面。”

    江婶的手很温暖，让胥行怔了怔，她把钱塞进江婶的挎篮里：“这也是梁景的心意，你不收下的话我们就不来吃饭了。”

    江婶这才收下钱，她看了眼太阳后，急匆匆地对胥行告别：“我今天还要去祠堂送饭，再不摘菜的话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啊。”

    看江婶走远后，胥行走进厨房。

    那只眼睛更大了，也更具体了。它几乎布满了整个墙壁，黑色轮廓紧实地围在一起，中间的白色瞳孔是长方形。

    又是山羊的眼睛，山羊的诅咒沉沉地笼罩住这座村子。

    她简单做了几个菜，端回去给梁景吃。

    听到脚步声，正在努力给自己地伤口绑上绷带的梁景抬头望向她，长舒一口气：“姐，我还以为你又去挖坟了。”

    他把受伤的手举起来给胥行看：“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可英勇了。那只山羊好像对我说什么了，但是我听不清。”

    “那个山羊头我拿出来了，还好今天棺材就会被钉上，应该没人会发现尸体的异样。”他努力地从包里掏出来那颗头，献宝似得举到胥行眼前。奇怪的是，这颗头上面并没有奇异的花纹。

    它表面是白色的，和普通的山羊头颅没有一点差别。

    胥行随手接过，将它放进自己的大包里。再从医药箱里拿出来一卷绷带，拆掉梁景自己包扎地惨不忍睹的绷带，熟练地开始给梁景上药：“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们等会去祠堂里看看族谱，我再确认一下。”

    她的手法很娴熟，梁景受宠若惊地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怎么这么熟练啊姐，你之前经常受伤吗？”

    “是啊，六岁的时候我就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了，熟能生巧嘛。”胥行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噢...”梁景不敢再深问下去，“我也感觉你对我态度了好一点了呢姐。你之前可不会这么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

    胥行给梁景的绷带打了个蝴蝶结：“因为我讨厌没有用的人，但是你昨天晚上的表现很好。”

    “这算是夸奖吗？”变成了有用的人以后，梁景摸了摸头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守夜结束以后，村长叫我醒了以后去祠堂帮忙。他说灵堂白天还要有人照应，修祠堂的人手就不够了。正好姐你说要去祠堂，我们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