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个月来,甘泉工队的驻地环境和人们的精神面貌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他们利用业余时间,将遍地碎石,凹凸不平的院落进行了整修,并且挖了个沙坑,埋上木桩,绑上横杆,自制成单杠,供年轻人们业余时间锻炼身体来用。同时,还垒了个厕所,这个厕所虽然不甚讲究,但总可以遮挡一下,比过去文明多了。现在的业余时间,特别是晚饭后,小伙子们不再单纯地说笑和打闹;扑克迷们也不再单纯地醉心于打扑克;年长一点的也不再用那无味的闲聊来消磨时光,更不会老早地就躺到被窝里了,如今的他们都围在煤油灯下,学政治、学文化、学业务、学唱歌。为了搞好同志们的业余学习,仲志刚和曲良才建议,队委会把时间作了合理安排,并根据同志们原有的文化程度,把有基础的分到一组,由仲志刚负责,除学习文化外,还结合生产实际,学习一些业务理论知识,以逐步提高他们的文化水平和业务素质;文盲和半文盲分到一组,由曲良才负责,重点进行识字教学。另外,曲良才还负责工队的文艺和娱乐活动,教唱歌曲。这样下来,不仅丰富了同志们的业余生活,做到了劳逸结合,而且使同志们学到了文化知识、提高业务理论和专业素养。他们是教的用心,学的认真,就连陈占山、李德全这些年龄较大的同志,也用他们那粗壮的大手,拿起笔来,一丝不苟地写着画着,如同征服荒山一样,努力刻苦地学习着。几个月后,陈占山已经认识好几百个字了。年轻人们的学习热情更加高涨,特别是姜虎,那叫一个刻苦认真,就连上山干活也带着书本,利用休息的时间,得空就学习。曲良才对自己所分担的工作,更是竭尽全力,尽职尽责,之后又创作了《我爱林扬》和《林业工人之歌》两支歌曲。歌迷刘长喜、滕云龙等年轻人都亲切地称呼他是“我们的音乐家。”从此之后,每当工作学习之余,在繁星明月之下,在青山流水之间,总以听见他们嘹亮的歌声:
……
卧虎山哟
变了样
火红的太阳放光芒……
小树成材木质好,
果树开花扑鼻香
……
悠扬婉转的歌声在山谷中回荡,在夜空中飘扬。当然,人们的思想觉悟不可能完全一样,总有一些个例,他们特别不喜欢这些业余活动。比如向荣华和韩云丰两个人,他们觉得这简直是索然无味,除了不得不参加的会议之外,他们总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就算是会议,也要经过队长或同志们的多次催促。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渐渐地,这两个人好成了一个头,形影不离的。那是什么原因让这二位走到一起的呢?这个问题咱暂且不表。先说说向荣华。
自从未开到病假证明后,向荣华便开始出工了,虽然干活并不尽力,能应付就应付,但毕竟是出工了。他也没有办法。医生让他去县医院诊断,他当然不敢去,他根本没有病,去了也白费力,所谓“阵发性神经性头痛”当然是他瞎编的了。就如同和苏秀娟的问题一样,他已经黔驴技穷了,只能暗暗埋下‘仇恨、忍耐、等待’的种子,他恨,恨仲陈占山、仲志刚、曲良才、苏秀娟,甚至恨医生;他忍耐,度日如年地忍耐着艰苦的生活条件和牛马般的苦力;他等待,焦急地等待着调离卧虎山的那一天,急切地地盼着令人神往的出头之日。
几扬东南风过后,杨柳吐翠、一山一山的杏花在怒放、一树一树的桃花也打起了红艳艳的花蕾,鸟儿们欢快地唱着歌儿,随着山阴处的积雪在一点点融化,细细的山泉也变得丰茂,越来越清冽了。
到处都生机勃勃的,春天来了!尤其是甘泉工队的春天,总是比别处的春天来得更早一些。人们大口呼吸着春天的气息。更让人们欢欣鼓舞的是,上级终于批准,今年甘泉工队要盖瓦房了!房基就选在办公室前面寻块荆棘丛生的比较平坦的地方。
也许有人要问:盖几间房子值得他们如此高兴吗?
值得,真的是值得!诚然,在其他地方,盖几间瓦房都是人们生活中常有的事儿;但是,对甘泉工队的职工来说,这确实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从他们进扬以来,一直是住帐篷、睡羊栏,连一间像样的草房都没住过,更别说瓦房了。在这山沟里凡夫俗子住瓦房,这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如今,他们要亲手盖起山沟里的第一排瓦房来,成为第一批住瓦房的人,难道不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吗?他们怎么能不高兴呢?
上级拨给他们建四间房的经费,为了改善职工的居住条件,扬区决定,放手发动群众 ,自己动手、自力更生,用四间房的经费,盖起六间房来。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近来,甘泉工队的同志们,在保证完成正常林业生产任务的前提下,利用业余时间,平扬地、挖基槽、打石头、运材料,披星戴月地大干义务劳动,真是各尽其能、各展其材,人人忙得是不亦乐乎!
建房这件事,给仲志刚和曲良才带来的喜悦比别人还深一层。他俩来到这儿刚刚几个月,就遇上这样的好事,格外觉得幸运。不仅如此,通过这件事,他们也看到了林扬的美好未来,正如歌中所唱:“卧虎山变了样……”
当然,这种喜悦也转化成了他们前进的动力,他俩也就比别人更加积极热情地投入到了义务劳动中去。从来没有摸过手锤和钎子的仲志刚也学起打石头来了。曲良才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外,稍有空闲,便去参加建房劳动。
不过,向荣华对这件事却与众不同,虽然他有时也鸭子过河——随大流,和大家一起干点义务劳动,但心情并不喜悦。在他看来:“房子又不是给我盖的,有什么可高兴的呢?更何况,我是一个过路人,上面来个调令就走了。房子盖起来后,还不知道是能住三天还是两天,说不定一天也捞不着住呢!何必为他人做嫁衣裳?”
对于那些老工人的喜悦,他还可以试着理解,因为他们没有机会离开这个穷山沟,一辈子也就是个‘山杠子’了;对仲志刚和曲良才的喜悦和兴奋,他就很是不理解,他的结论是:这两个人,不是神经错乱,就是为了讨好当官的,以便能够早早调出去,故意装出来的积极和喜悦。他暗想:妈的,就算是一辈子也调不出去,老子也不这样卖命。
经过二十多天的努力,六间房的墙已经垒平口了,马上就要上梁、盖瓦了。今天中午,陈占山告诉同志们:下午工间不休息,提前半小时收工,到林区挑瓦去。
下午收工后,人们顾不得洗脸,顾不得吃饭,也顾不得一天的疲劳,带上工具,便兴高采烈地下山去了。仲志刚怀着更加兴奋的心情,跑在队伍的最前面。
任飞燕和张玉花正在宿舍里吃饭,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飞燕向门外一看,惊喜地喊道:“哎呀志刚!志刚下来了!”
不等仲志刚走进屋来,二位姑娘已经起身让座让饭了。
仲志刚眉飞色舞地说:“谢谢,今天可没有功夫吃饭,我是特地绕道来向你俩报喜的。”
“报喜?”张玉花睁着凤眼茫然地问道。
任飞燕看着仲志刚那一身行头,笑道:“这个喜不用你报,我来替你报吧,”
仲志刚笑道:“你知道是什么喜事,能替我来报?”
任飞燕故作骄傲地说:“秀才不出门,遍知天下事,何况,我不是迂腐的秀才,是消息灵通人士。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呢?”
仲志刚笑道:“那你替我报报看,报对了,证明你确实是消息灵通人士;报错了,那可就边个迂腐的秀才也不如了!”
“这你放心,保证一报一个准。”任飞燕说着,大眼睛忽闪了两下,格格笑颜:“大概你要请俺俩吃喜糖,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