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子出生了

    满院的土疙瘩地上开出许多雪般的小白花，一闪即逝，没留下一丝芳香，就如同那白花的出现是恍惚的月光。

    一个老奶奶睁眼看了看低矮破陋的窗户，沉沉睡去……

    幽暗杂乱的走廊上，婴儿的笑声阵阵回荡，病床上柳恋的脸上愤恨的睁大眼睛，死死地咬紧嘴唇，任由丝丝鲜血沿着下巴滑下。

    “不是说是男孩儿吗？”

    “对啊！这可咋整，是女孩儿！”

    “怎么办啊……女……”

    “都闭嘴，说吧，孩子谁抱走养着，没人抱走，就赶紧家去，别在这添乱！”憨厚老实的声音吐出严厉的字，顿时震退了大家的纷扰。

    对啊，谁抱走养着，谁也不会抱走，孩子当然要一直跟着妈妈在一起啊，不是吗？……

    笑声依旧，与其他人或恨或惊或忧或怕的情绪不同，医生护士们都开心的打量着这个7斤7两的小女婴，虽然好奇哭了一声后就笑不停，但又都被女婴的笑声“哄”的只想多看看她。至于为什么刚出生的孩子一直笑不停，为什么孩子妈妈一脸怨气嘴角淌血，为什么病房里走廊上的产妇家人都神色各异……没人在意。

    不多久女婴被憨厚声音的三姑抱在怀里，笑声骤停，眼睛里的白光一闪而逝……没人在意。

    柳恋被其它亲戚扶上三轮车，裹挟着阴凉的春风回到了破落的家。

    对，她的老公不在，因为在京市打工。

    对，她的公婆不在，因为上午公公刚刚出殡，婆婆守着破落的家。

    对，她的娘家人都不在，因为她是“大闺女”，她的爹妈还要守着一家“年幼”的弟妹。

    对，她就是生活在一个破落的乡村，生活在破落的家庭，嫁给破落的老公，生了一个属羊的破落的小丫头片子！明明是男孩儿！她明明每天喝很多很多的醋，她明明那么爱喝，为什么！

    女婴放下，笑声渐起，隔壁床上的老奶奶紧闭双眼浑身一抖，马上继续“睡去”，后背的冷汗却早已浸湿了她的心。

    知道自己老娘因爹的事这几天不眠不休，女婴三姑没去叫醒她，拽着其她姐妹纷纷先回了家。

    空旷的小房间，女婴的笑声依旧在回荡，柳恋突然死死地垂头瞪向自己的女儿，“闭嘴！”

    笑声戛然而止。

    老奶奶僵硬的不敢再动一下。

    太阳如约而至，老奶奶睁开混浊的双眼，挪到隔屋门口，轻轻叩门，“恋儿，给你煮碗鸡蛋汤行吗？下奶，孩子别饿着。”

    砰！

    “死老太太，光想着孩子别饿着，我不饿吗？！”

    “诶，娘这就给你做鸡蛋汤去。”老奶奶挪回自己屋，拿碱洗了好几遍冲了好几次锅，直到看不见一点脏污才开始做汤。几滴瓜子油几滴香油，热乎乎的鸡蛋汤，多么奢侈的东西啊，老奶奶送到隔屋门口，赶紧回去用杂粮馒头蹭了几次锅放进嘴里满足的反复咀嚼。

    柳恋开门拿汤喝汤，可能是今天放了两个鸡蛋，可能是生产的累确实饿急了，心中对老公几个姐姐不照顾自己拔腿就跑的埋怨暂时隔回了肚子。

    床上的女婴非常安静的睡着，从柳恋那声“闭嘴”后，她就闭上了眼睛，不哭不闹不笑，就像按上了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