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华，如画如梦，游人如织。玉兰的沁香，点心的甜腻，拔地的楼阁，童子童女肆意地奔跑。街道上到处是吆喝的商人。糖葫芦、彩纸、画卷...好生热闹。
连顾尘这样来过很多次的公子都不禁感叹它的美好。
天子新上任时百姓都忧心忡忡，这位姓魏的皇帝是靠起兵反叛夺取先皇的王座的，听闻他出手狠辣，由不得半点犹豫。但坐拥江山后他不再发起战争，不再扩张领土，只是派遣了一些部队平定边疆，剩余的精力都用在了安国兴邦上，使得这些年的商贸十分繁荣，京城的商贾虽然地位依旧不高，但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
关于魏王残暴成性的传闻也在渐渐地淡去，毕竟他放过了先王留下的赵公主，还将先王的部队纳入了自己的，并未进行赶尽杀绝。
“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周未殇曾问过顾尘。
顾尘思索了片刻，冷淡地回答道：
“赶尽杀绝。”
“啊？为何？”她对一向心软的顾尘的回答感到吃惊。
“帝王的位置，不是靠慈悲来换取的，是靠血来换的，那位先王不就是因为心慈手软才落到那般田地吗？帝王之道，自古如此。”
周未殇正要打趣他的心狠手辣时，他又补充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愿留在家中，不愿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果然...他还是那个顾尘...周未殇听后笑了笑。
......
......
......
“未殇！未殇！我还想要那个糖......” 小跳蚤话还没说完，周未殇就急忙打断她的话。
“别叫我！没钱！”
“......”
周未殇心疼地看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银子，自己都还没买酒喝呢，就被小跳蚤这个小屁孩嚯嚯了好多。
“话说月门和影门在哪艘花船上来着？”
“东边码头不远处。”
“东边...东边？我看看，东南西北中...嘶，不对，好像指错了，再来......”周未殇对着方向一通乱指，顾尘哭笑不得地掰正了她指的方向。
“这边，是东边。”
周未殇立马害臊得不行，开口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就是没学过吗？你笑什么笑？！”说完迅速给了旁边顾尘身上一拳。
在她看来她用力很小，结果顾尘直接被她锤飞在地。
旁边的行人全都惊讶地睁大双眼盯着他们，以为是什么杂技表演。
“不...不好意思哈顾尘。”
顾尘缓慢地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勉强表示自己没事。
一旁的小跳蚤都不知道说这俩人什么好。
一个武功高强能一拳打飞人结果大字不识一个。
一个学识渊博能书会画结果往往是被打飞的那一个。
他这时突然想到什么，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枚铜钱递给周未殇。
“我又不稀罕你那点钱，给我干啥？”她回道。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道。
“这枚铜钱是被我叔父施加了术法的，你使用它的时候念出你想要去的地方，然后将铜钱抛在地上，看它向哪个方向滚动了，哪个方向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竟有如此奇妙的术法？”顾尘略微有些惊讶。
“哼哼，我叔父厉害吧。”他骄傲地说，感觉鼻子都要翘上天了。
“送给我了？”她问道。
“嗯，送给你了，害，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还有一枚呢。这一枚就当是未殇你方才为我花了那么多钱的赔礼吧。”
“行啊，小崽子，晓得知恩图报了？”周未殇笑着扯了扯小跳蚤柔软的脸颊。
一旁的顾尘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三人继续朝着东边码头前进。
走着走着，他们发现前方驶来了好几匹军马，军马的身上驮着沉重的箱子，箱子上镶嵌了各式各样的宝石，挂满了金黄的流苏。
是战利品。周未殇出于某种感觉反应过来。仿佛她曾经见过一样。
军马的后面跟着无数手持锋利兵刃的将士，每个人面无表情，似乎是刚征战完。路上的行人都被震慑住了，赶忙让出宽阔的道路来。
应该是去边疆平定战乱的军队。周未殇心想。
父亲他...也曾是这样的穿着，至于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记不太清楚了。
后面会是俘虏吧。周未殇猜测。
果不其然，士兵像对待牲畜一样用镣铐将那些俘虏牵起来迅速前进，有的俘虏体力已经差不多耗尽，无法跟上大部队，这时候前面的士兵就会用坚硬的剑鞘打在俘虏的身躯上，意味着不跟着前进就当扬处决。
这些来自边疆的俘虏全都是黑发红瞳，和怨灵较为相似，但除开外貌，他们与魏国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也许是因为战争的缘故，人们对他们抱有极大的敌意，将他们称为“怨族人”。
将他们与怨灵的名字挂上钩，这又该是怎样的侮辱呢？周未殇皱着眉摇了摇头。
街边的人们都离这些俘虏远远的，生怕那双红色的瞳孔会威胁到自己。
周未殇对他们保持怜悯，但并没有力量去救助他们。
她的父亲周继曾是魏国的大将军，平定无数边疆叛乱，立下赫赫战功。
所以自己年幼时就经常和父亲周继一起看到这样的景象。
她当时看见那一双双红色的眼眸，有些害怕地躲进父亲周继的怀抱，但是周继并没有让她在他怀里待着，而是强行将她扳正，让她直视他们。
她听见周继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不...阿殇，你要看着，你必须看着，阿殇。”
“你不能逃避，转过身来看着他们，阿殇。”
他一次次地说着，仿佛想告诉她什么。
别害怕，阿殇。
......
......
......
“周糙汉？周糙汉？你怎么了？”
顾尘用扇子在她的眼前挥了挥，周未殇这才从回忆中苏醒过来。
“未殇...你，你怎么哭了。”
小跳蚤尝试踮起脚擦拭她不知不觉中流下来的眼泪。
哎？她哭了吗？
周未殇用手拭去自己眼角的眼泪，看着落在掌心的泪水。
她是为什么哭呢？
“是身体不适吗？歇息一会？”顾尘赶忙问道。
她莫名地感到悲伤，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事。
她...是因为什么感到悲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