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无眠,斜倚着朱窗,许是夜深人静,无端便会勾起许多思绪。
今日见到拾柒,不免让她想到一些过去的事情。
那时父皇还没有登基,还不过是一个闲散的王爷时,和言家交好,言家是大盛朝有名的清流世家,言律书院便由言家创办。
当时的盛况她也是听说,清流学子无人不仰慕言家,所以言家俨然成了当时一派。
也难怪后来会出事,只怕已经是皇爷爷的眼中钉,肉中刺吧!
她还记得言阁老时常去王府教导她的嫡兄,她也跟着听学,言阁老夸她一个小女娃娃,聪慧过人,他极喜欢,还逗她让他言家那刚刚满月的大孙子给她当夫婿,年仅四岁的她一脸嫌弃的说,比她小了四岁的夫婿,她可不要,言阁老笑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她能记住这一段,还是后来母后也经常拿这事打趣她。
应该是她十岁那年言家出的事。
禹州堤坝一案父皇牵扯了进去,言家也牵扯了进去,最后此案最大的魁首竟是言家,父皇也被贬到封地。
言家因此覆灭,五年后父皇杀回京都,夺得帝位,而言家的案子却无人再提,父皇操劳过甚,没出两年就驾崩西行,宫中只剩下年仅二岁的六皇子,六皇子的母妃身份低微,学识浅薄不堪重任。
她在父皇谴谪之时,就帮着父皇建立了神策军,她不能看着父皇和兄长打下的天下让他人掠夺了去。
最后她扶持六皇子登基,成了辅政长公主。
她当政时翻过言家案的卷宗,其中居然还有涉及父皇的事,疑点颇多,她后来细细想过,那时父皇与其他几名皇子正是夺权之时,言家八成是为了护住她的父皇,做了牺牲。
言家男儿后背有族徽这事,是言阁老在她小时候,和她说过,言家男儿,背上都会纹上一个族徽,三叶锦纹。
言阁老还曾对她笑言,若是丢了夫婿,也能凭这个找到。
她后来查过言家,找到了言家唯一血脉,把他留在了身边,那就是拾柒。而那位被言阁老戏言配给她的大孙子,应该是已经死在了那扬腥风血雨中了。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替言家守住这最后血脉。
如今拾柒应该还是唯一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人。
明日她就可以和裴璟做交易了,陈芸汐透露给她的国公夫人的安排,正合她意,若是明日事成,一举多得!
多思无益,还是明日再做打算吧!
靖国公府的花宴是发了帖子的,举报三日,虽然昨日裴钰受了伤,但是毕竟涉及了镇国公府和荣恩公主,裴家也不愿一下和两家结怨,便没有声张此事。
靖国公今日也会从南边赶回来,裴钰和她母亲一番商议便咽下了这口气。
昨日事件,府里提起也只说是,几名世家子比试时谢家的小侯爷的护卫不小心伤了世子,世子大度并不计较这事。
至于那名护卫如何处理,那些贵人们也不会多管,毕竟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已。
一早起来,宋晚便提了食盒去了南院,只因昨日裴璟发了火,宋晚也不敢进去,她四下张望了很快,想必裴璟那些守着院子的暗卫会禀报给他的。
院子里,裴璟刚刚练完武,一身薄薄的墨色劲装,手上提着一把剑,额头上还有密密匝匝的汗。
回去屋里的路上,一回头扫到了院门那一片艳丽地身影。
宋晚也正往院子里看,也看到了提着剑从后院过来的裴璟。
她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一边举起手上的食盒,清甜的声音高声喊道。
“二表哥,我给你送吃的了,我可以进去吗?”
最后一句话,略带了一丝委屈。
裴璟想到昨日自己把她扔到院门口时,说了一句,不让她再进自己的院子的话,没想到她倒是乖巧,这句听进去了。
裴璟清冷的模样,让宋晚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让她进还是不让呢?也不说话。
在宋晚腹诽裴璟的时候,他已经提步走了过来,宋晚感觉黑影笼罩,抬头便看到,清隽的模样,清冷地看着她问道。
“说吧,又想干什么?”
宋晚立刻举起食盒,笑着说道:“二表哥,这是我一大早起来给你做的,你别这样冷清清,怪吓人的!”
裴璟冷哼了一声。
宋晚心里也冷哼一声,装什么清高,本公主屈尊降贵过来讨好你,你就这副模样。
算了,谁让她现在不是公主了,而是裴府一个弱小低微的表小姐呢!
“二表哥……你看晚儿为了给做吃食,手都破了!”宋晚长睫微颤,还含了一滴清泪,一副委屈的小模样。
裴璟低垂的眉眼微蹙,愣了一瞬。
在宋晚还想着要怎么博同情时,裴璟伸手接过了食盒,冷声开口。
“表妹心思还是多放到其他地方吧,别在我这里枉费心思了。”
宋晚看他接过了食盒,脸上神情立刻转为明媚的笑靥,裴璟的话是一个字也没进耳朵。
裴璟扭过了脸,不再看她。
“二表哥,昨日那名护卫怎么样了?”
裴璟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这就是她一大早来给他送吃食的目的吧!
裴璟冷着脸,一声未回,提步走了。
宋晚立时就来了气,什么人,不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倒好,问句话都不回。
气鼓鼓地转身走了,这个木头,真是气死她了。
回到沁水阁,惊秋一边给宋晚的手处理伤口,一边问道。
“小姐,出去一趟怎么还伤了手,都是莲儿这个小丫头,照顾的不够仔细,昨日就是疯跑回来,到处找小姐,结果是小姐自己回来的!”
宋晚垂下眼睑,看着手上的伤,这是出去的时候,提着食盒,不小心在雪地里摔倒了,手撑了一下,伤到的,刚才还利用它博了一把同情。
“小姐,陈小姐过来了,在前厅等您呢!”莲儿进来禀报。
宋晚低垂的双眸抬起,陈芸汐这是怕她反悔吗?
“陈姐姐!”宋晚由惊秋扶着进了前厅,温声喊道。
陈芸汐却一反常态,笑盈盈地迎过来,一把扶住宋晚,还把惊秋推开。
宋晚突感手臂一痛,想要挣来,却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