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盛券说完那句话就催促着她回去上课了。回去的路上盛券提到了他幼时给廖沉讲的向日葵与巨龙的故事。廖沉这才知道,那个故事出自盛券的父亲。
盛券长大后才渐渐明白,无论是故事中的葵花还是巨龙,其实都是他父亲对自己的隐喻。巨龙牺牲自己来延续葵花生命幸福,一如他放手成全盛券的妈妈;葵花不放过任何一个晴天追随太阳的足迹,一如他那么多年来都遥遥挂念着盛券的妈妈。
而盛券呢?他说他很想他妈妈。六岁到现在,已经十来年。廖沉想起来他还说过因为他爸爸工作的问题,他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大伯家里,算半个寄人篱下。
“我很想她。”四个字里尽是孤独落寞。
廖沉走在他身后,看着下午穿过树荫的阳光打在少年的背影上,只让人觉得很安静,他安静,有些昏黄的光线也安静。阳光落在少年的发梢,廖沉只觉得,这金色的思绪似乎很沉重。沉重得让人揪心。
神明庇佑你,盛券。
廖沉在心底默念。
自那以后,陈珊珊再也没有从盛券桌子旁路过,实在绕不开盛券就从他身边快速走过。当然,对廖沉也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但廖沉本就和她不算熟,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班里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了那天的事情,但因为涉及一些比较隐私的事情,大家也都心照不宣闭口不提。
而相比于陈珊珊和盛券的不和,班里人更多地把目光放在了盛券和廖沉身上。班上一些喜欢吃瓜的同学很早就拿廖沉和盛券来凑对,出现廖沉那天拉着盛券的手把盛券护在身后这一段后,这种事情更是已经在班里传疯了,甚至出现了几个版本的说辞。但大家也都没有放在明面上说,只是在看到盛券和廖沉讲题时悄悄地挤眉弄眼。
路远风自然也听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他从前只觉得廖沉是因为和盛券讨论问题讨论得多些,加上性格上的互补,两人才那么合得来。但现在,他内心愈发有一个想法是觉得廖沉喜欢盛券。除了他们口中传的那件事,他还想起每次盛券和她说话时,她笑着,眼睛里似乎只有盛券,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这和廖沉对他的礼貌一笑,还有和朋友间玩闹的那种笑都不一样。
路远风顿时觉得一阵烦乱,合上了眼前摊开的书本。
这周江甜为运动会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廖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她一起吃饭聊天。但没想到江甜一上来就给廖沉来了个锁脖杀,“说!你和初中那个盛券什么关系!你们班的八卦都传到我耳朵里来了!”
廖沉只觉得江甜这一下子差点把她送走。知道江甜说的是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后,廖沉才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然后和江甜解释说她替盛券感到很生气这才做出那样的动作。
江甜紧盯着廖沉,廖沉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初中那会儿因为班级离得近,她早就知道廖沉和盛券是学习上的好搭档了,而廖沉也不是那种看着朋友受委屈一言不发的人,这么想着,江甜也不往下怀疑了,接着跟廖沉说起了校运会的事。
期间江甜又提到了卫勋。借着体育委员的身份,她已经把卫勋的班级摸清了,说他是个体育生,还是学校体育部的助手之一。然后又从上周在球扬上看见卫勋打球开始,滔滔不绝,一直讲到了今天早上在小卖部遇见卫勋。
廖沉看她眉飞色舞心花怒放的样子,谈笑间不禁又想到了她和盛券。
开始廖沉听到江甜说班上传她和盛券的关系不一般的时候,内心有些窃喜也有些惆怅。那天她下意识的动作是真的,下意识为他说的话是真的,为他感到生气也是真的,唯独说她是出于维护朋友,她有点不想说这也全是真的。
他不只是她的朋友。还是她不小心喜欢上的人,越相处越喜欢的人。
和她说话那么有意思,讲起题来那么自信认真,笑起来那么招她喜欢,她就是见不得他受委屈。
傻缺。廖沉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一点甜蜜却在心间绽开,四溅。
然而没过几天就又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她和盛券那天的事情传来传去,到后面竟变成了“盛券和廖沉在谈恋爱”的谣言,没两天就传到了班主任兼化学老师梁文的耳朵里。
盛券已经被叫去了班主任办公室。还不知情的廖沉刚上厕所回来,文嘉慧就跑过来通知她说班主任让她也去一趟办公室。
去办公室的路上廖沉并不放松,倒不是说怕老师教育她什么,她和盛券谈恋爱的事情本就是谣言,解释清楚就好了。但她来之前文嘉慧小声对她说:“我前两天去找老师解答题目,结果我刚到办公室就看到陈珊珊从里面出来了。八百年没见过她去老师办公室问问题,偏偏就这两天你和盛券被叫去办公室。总之你小心点,我怀疑是是她传的谣言。”
廖沉不喜欢闹事,如果陈珊珊真的因为那天她帮着盛券说话造了谣的话,她真心觉得头疼。
她到办公室时,里面只有梁文和盛券两个人。盛券正安静站在梁文旁边,神情和平常无异。不知是等她到了一起说教还是什么,梁文正指着一份测试题,看样子像是在问盛券做得怎么样。
廖沉抿了抿唇,“报告,老师。”
“廖沉,你来了。”梁文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国字脸,戴着金框眼睛,说话也轻声细语,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廖沉进门,站到了盛券旁边,离他一步距离。
梁文果然是奔她和盛券的事情来的。他看两个当事人都来了,搓了搓手,语气委婉,“那个,盛券、廖沉,既然你们都在这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好吧?呃,最近呢,老师听到了一些传闻说你们两个......在谈恋爱是吗?”
廖沉咬了咬唇,看向盛券。她和盛券并没有谈恋爱这回事,但她心里有鬼,被问到这种问题时内心会下意识地紧张。盛券也看了她,但神色自若,像是在安抚她说“没事”。
廖沉正要开口,盛券就回了话:“老师,我和廖沉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是同学朋友,关系很好。”
廖沉“嗯”了一声,“是的,老师。”
梁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盛券的语气淡然,没有半分急促,他一点也不怀疑他说的话,但还是想确认道:“你们是同一个重点初中上来的,这一点我知道。老师呢也有看到你们在学习上是在互帮互助的,这一点老师很欣慰。但是......”
梁文斟酌着,“有老师注意到你们近期的交往有些亲密,说......看到你们在学校红亭里牵手了......有这回事吗?”
盛券抵了抵腮帮子,扯了一抹笑。什么老师注意到,怕说是同学,担心引起矛盾罢了。
“老师,那天我和班上同学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情绪不是很好,廖沉担心我,朋友之间握个手来给予安慰,我想这并不奇怪。”盛券直白道。
“这样啊......那就好,你们知道的,你们现在才高一,呃这种事情呢,无论有没有发生,老师都不能说不关心,当然老师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对你们有什么样的想法。既然是个误会,澄清了就好。
“跟你们相处了那么久,我也大概摸清了你们的性子,你们都聪明,懂分寸,老师也相信有一些道理不用讲你们都明白,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心思该收。”
盛券和廖沉静静听着。
梁文喝了口茶,换了个话题:“呃,我有注意到,廖沉呢你的理科成绩是落后一点,但这段时间也有很大进步,盛券你也一点不差。你们在学习上可以继续互帮互助好吧?继续加油啊。”
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