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温妮打了个哈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么冷的早上去上草药课?真是讨厌。”
“没办法,邓布利多教授有急事,下个礼拜才会回来,只好和霍普金斯教授调课了。”艾琳说,“如果没记错的话,和我们一起上课的是拉文克劳吧?”
“是。”莉斯塔尔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霍普金斯教授打算提前开始关于曼德拉草的课程,所以会有一个二年级学生来做助教。”
“好像是……伊恩·麦克米兰。”
“伊恩!?”温妮猛地抬起头,眼神抑制不住的惊喜。
“别花痴了,温妮。”艾琳拍拍她的肩,“麦克米兰全程都会呆在教授身边,没空和你‘谈情说爱’。”
“哈?‘谈情说爱’?大错特错!艾琳,我们将来可是要结婚的!”
“……你们已经订婚了?沙菲克家真是穷凶极恶,连十一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才没有——”温妮捂住脸,“但是伊恩答应过我,一定会娶我的。”
“男人的话不可信,这是金玉良言。”艾琳故作老成。
“胡说,伊恩从来不会骗我!”
莉斯塔尔特欣赏着两人在雪地里打打闹闹的模样。
拉文克劳的伊恩·麦克米兰是温妮的青梅竹马,这一点她和艾琳早就知道了。同为二十八神圣纯血家族出身的孩子,他们的确门当户对——但据莉斯塔尔特所知,“结婚”只是小孩儿过家家时随口许下的诺言罢了。
“对了,圣诞节你们都不会留校吧?”温妮看向莉斯塔尔特,“到时候一起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霍普金斯是霍格沃茨所有教授里脾气最暴躁的一个,比神神叨叨的占卜课教授特里劳妮小姐还不受待见。
好在伊恩·麦克米兰足够耐心,这节乱糟糟的草药课在一个女孩险些因为听到曼德拉草的哭声而昏过去、两个男孩因为过分调皮而被咬到手指后顺利结束了。
“温妮,把热巧克力喝掉,否则你会感冒的。”伊恩将杯子递给她。
“我一直很好奇他是从哪里变出那些恰到好处的东西来的。”艾琳在莉斯塔尔特耳边说道,她双手合十,“梅林啊,也赐我一个贴心的竹马吧!”
“我想他们真的会结婚。”
“唉?你怎么知道?”
“我的母亲,”莉斯塔尔特说,“她原本就姓麦克米兰。”
莉莉娅娜·麦克米兰。
她走在雪地里,回头看向那一串串脚印。伊恩是她的表亲——不过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姓氏。
她憎恨这个姓氏,就像她有时会憎恨母亲一样。六岁时她烧掉了母亲的婚纱,因此被父亲扔进了地窖——她在里面呆了多久?不知道。黑暗中每一秒都如此冗长,足以令绝望发酵。
如果不是小精灵南茜会偷偷送来食物,她大概会饿死在里面。不见天日的时光里,她每一刻都在幻想,如果父亲打开门看见她的尸体躺在地上,会作何感想?
哦,她想,她的死甚至换不来一声叹息。
她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唯一不被珍惜的遗物。
莉斯塔尔特独自在黑湖边滞留了很久。湖面已经被冻得很结实,每年都会有人试图在踏上去——当然,多数是格兰芬多。
“要来一颗乳脂软糖吗?”
她喃喃自语,好像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里德尔。
“那东西会把你的脑子黏住。”
“甜食会让心情变好——你会在学校过圣诞,对吗?”
“这与你无关。”
他当然不想回去——回到孤儿院,回到那个萧条的世界,和比利那样没用的麻瓜住在一起,忍受他们的聒噪。
里德尔不介意莉斯塔尔特留在他身边。她很安静,只有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翻动书页、平稳呼吸的声音。
与她对话也并不令人生厌。
“我也不想回去。”莉斯塔尔特说,“那座庄园里总是阴沉沉的。我好不容易才离开那里。”
“我想堆个雪人。”
里德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那你就这么干吧——我要走了。”
莉斯塔尔特没有说话,她点点头。白雪飘落在她的发梢,好像岁月留下的痕迹,然而那张脸孔又是那么年轻和鲜活。
里德尔望着她。雪下得更大了些,模糊了他的视线。莉斯塔尔特忽的抬起头与他对视,她大笑起来,冲他挥手——
里德尔转身离去。
夜色降临,他再次路过这里时,一个胖墩墩的雪人就站在这里,傻呵呵地笑。它的双臂是两根树枝,鼻子是胡萝卜——树杈上放着一颗乳脂软糖。
里德尔挥舞魔杖,雪人顷刻间四分五裂。软糖掉在地上,脏兮兮的不能吃了。他踩上去,狠狠将它碾碎。
那是一颗柔软的糖果。
就像莉斯塔尔特对着他笑时的模样。
仅管她骨子里就是个冰冷僵硬的人,是盛开的陷阱,一脚踏进去,就被万箭穿心。
她果然令人生厌,令人想要把她碎尸万段。
无论如何,十二月的圣诞节还是到来了。有人欢喜有人忧——温妮、艾琳和莉斯塔尔特收拾行李坐上列车,汤姆·里德尔则留在那间空教室里,日夜不息地熬着魔药。
霍格沃茨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温妮和艾琳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渐渐模糊了。莉斯塔尔特合上眼,昏昏沉沉地入梦。
这一回她没有梦见母亲。
只有一张青灰色的、蛇一般的脸,僵硬、可怖,用猩红的瞳孔注视着她。那人的手像是一只嶙峋的蜘蛛。
“I am Lord Voldemort.”
他说。
她和那个“人”——或许还能称得上是人吧——平静地对望,最后她走上前,与他紧紧相拥。
莉斯塔尔特听见他的呼吸声,他几乎没有体温也没有心跳。她感到自己在流泪,泪水滴落在他没有一丝褶皱的皮肤上。
仿佛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虚幻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