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裴郎被敌军葬在万虫穴里，过了千年，那困住他的毒蝎子毒蛇依旧还在那里。你口口声声爱他，为什么不代他尝万毒入骨的苦？”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搞得好像你尝过一样……”

    我再次扭头看楼下，消防救生的气垫已经充起来了，我猜应该是冯冬第一时间报的警。

    就算我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耐心的解释，“我没有啊，但是我知道，仙姑就愿意，而你不愿意。真正爱一个人，是因为爱，才爱护他的一切。而你，是因为他的一切才选择爱他。其实换了裴郎，只要是个愿意帮你赎身的，家世门第好的，你都会爱的。你爱的不是人，是虚荣，你这个虚荣的人。哦不，是虚荣的鬼。你以为靠着身体就能让男人全心全意的爱你么？你太天真了。他们真正爱的人是自己。女人却恰恰相反，把自己交给别人爱，这注定了你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她攥紧了手里的红盖头，“你说的好听，那你呢？你就没有爱过男人么？你一个小屁孩，你懂什么？”

    我淡然的笑笑，“我只爱我自己，人活一世，如果不为自己活着，那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在乎你。包括你的父母亲人。爱是有代价的，爱自己尚且很累，就更别说爱别人了。我知道爱很宝贵，我不轻易说爱不爱的，我只想好好活着。”

    她听了我这话，却出奇的安静，将手里的红盖头丢到了地上，瘫坐下去，“不，我爱他，我是爱他的，他是第一个关心我有没有吃饱饭的人，也是第一个问我想不想家的人……”

    听闻此，我突然开始心疼她。

    “你生活在寒冷的冰窖里，但凡有一个人关怀你一下，你便觉得那是爱，其实那不是爱，是善良。你被一个男人的善良感动了而已，然后你就企图得到他的一切。”

    我朝着她伸出手，“地上凉，起来说话。千年了，你在人间漂泊着，孤独么？”

    她没有理会我，高傲的扭过头去，“我才不要你管！”

    我回头看了一眼楼下站着的人，还有人拿着扩音的喇叭喊道，“别想不开啊，别跳！”

    她也过来看了一眼，“楼下谁啊，还管你的死活。”

    我拍拍手上的灰尘，“不认识，你看看，一个陌生人尚且劝我好好活着，何况是浪迹花丛中的男人呢？软绵绵的情话谁都会说，可是有几句是真心话呢？这世上总会有善良的人，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的光。”

    楼下的人依旧喊话，“想开点啊，别跳！”

    周围也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都仰着脖子。

    我忽然来的兴致，提议，“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就赌，这个世界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她冷笑，“你想怎么赌？”

    我指着楼道口，“就赌第一个上来的人见到我之后说什么，是指责我因为闹跳楼而影响了交通还是会关心我为什么想不开。”

    她点头，“好，如果你赢了，我就把这个盖头还给你。从此，我就再也不在图书馆闹鬼了。”

    我心里一惊，她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等了五分钟，从楼道口匆匆上来一个保洁阿姨，她脸上都是皱纹，看着我站在冷风中，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脱下自己的工作服，朝着我走来，“姑娘，冷。”

    她将工作服递给我，然后转身就走了，甚至连劝我的话都没有说。

    我不甘心问了一句，“阿姨，你不劝我么？”

    “劝？我女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闹过跳楼，我劝了，她恨我逼着她上医学院，恨我改了她的志愿……我劝她，我甚至下跪求她，她最后还是跳了下去。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劝人了，但是我瞧着你穿的少，我给你一件衣服，别冻着了……”

    说完，阿姨缓缓下楼了。

    我转头要跟她说话，那个红衣鬼已经消失了，只留下地上的红盖头，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冥草项圈，没有温度，难道她没被我渡化？

    带着疑问，我走下楼。

    冯冬一见到我就凶道，“你干什么啊，你不想活了？！”

    丁一曼也跟着说，“小嫣，你遇到什么事情了么？你跟我说说也好……”

    冯冬气呼呼的打开车门上车，还降下车窗朝着我吼道，“上车！”

    丁一曼拉着我坐在后面，我瞧见了副驾的那红衣鬼，“你怎么在这？”

    她笑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我记得书上的名字，我便问道，“你叫玉莲么？”

    冯冬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怎么，车里有……”

    玉莲点头，侧着脸跟我说话，“这小子谁啊？”

    “你坐在人家的车里，你问车主是谁？”

    她拿出手帕，擦擦手，也不吭声。

    我们在路边吃了一碗牛肉面，玉莲瞧着我们吃，“那肉不是正宗的牛肉，汤也不是好汤。”

    我哪管她说的话，几口下去，一碗面就剩一半了，抬头跟她说，“有的吃就不错了。”

    她一脸嫌弃，“你好歹一个姑娘，怎么这样不讲究？”

    “讲究的话，我就饿死了。”

    丁一曼从图书馆把那本书带了回来，玉莲也跟着书一起来了。

    到了火葬扬，她还嫌弃，“好重的死人味。”

    丁一曼先去门卫处，冯冬停好车，我去宿舍洗漱一下，然后继续回来上班。

    这里有休息日，但是给死人化妆的就我一个，要是忙不过来我直接不休息了。

    玉莲是第一次进停尸间，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什么都新鲜，“这里面放的都是什么？”

    我没说话，找到对应的编号，取出尸体。

    她愣住了，吓得后退好几步。

    我觉得她过于矫情，“你还怕这个？”

    她拿出粉色的小手帕挡住视线，“男女授受不亲，他衣服都没穿好。”

    不过是肚皮上的衣服没拉好，我伸手帮死者拽好。

    她又飘了过来，仔细端详着死者的面目，“长得不错啊。”

    我拿出化妆刷，开始涂粉底。

    玉莲也不说话了，等我一套都弄完，她才说，“这样年轻的人就死了，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