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见了我汪汪汪大叫，狗绳子都快崩断了。

    那魂魄还指责我，“你怎么不带点吃的呢，你给它一点吃的它就不叫唤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小区还有狗啊？”

    “哎……”他叹气着朝着小区里面走。

    沿着右边的小路一直走，就到了。

    小区楼下有几个橙色的棚子，好几个人腰上都系着白色的布。

    还有人见我拿着黑伞，朝我白了一眼。

    这会是饭点，已经摆出了几张桌子，桌子上先上了几盘凉菜。

    那鬼魂见了，一脸无奈，“我的席就弄这么几道菜，也太糊弄人了吧，而且这还都是我做不爱吃的。”

    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菜不是给你吃的？”

    “怎么可能？”他看着做菜的师傅说，“我肯定我还没有死，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我赌师傅会在盐水鸭里放糖。”

    “你疯了还是师傅疯了？”

    他戏谑的笑笑，“上去吧，我说我没死你不信，等你上去你就知道了。”

    小区只有楼梯，需要走上去，很不巧的是他家在六楼。

    我只好抬脚上去，气喘吁吁的时候，里面正好有人出来，见我拿着黑伞，那人先是想了想，然后又回头跟身后的人说了什么。

    我以为他们是懂道的人，想着，我不用解释自己的来意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人却问我，“你也是来推销墓地的么？”

    “也？”

    男人留着胡子，从口袋里掏出白布，又把白布塞回了口袋，“是啊，早上好几个人来过了，都被我们轰走了，但是刚刚家主说了，现在买个墓地也行。你要是卖墓地的就进来吧，我们聊聊。”

    那魂魄却怂恿我，“说啊，说你是卖的。”

    “你才卖的。”

    “这是我大舅，脾气不好，你要是不这么说，待会你被轰出去了……”

    我没理会他，跟那个胡子男说，“我是来看他的。”

    他先愣了一下，看看我的打扮，因为在火葬扬上班，我习惯了一身黑。

    他点点头，侧身让我进去，“好吧，那你先进来吧。”

    屋子不大，进门后就是靠墙的沙发，沙发上坐了好几个人，面无表情，看了我都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手拿锅铲的男人，脸色有些憔悴，看着像是家主，他客气的说了一声，“进来坐吧。”

    沙发上已经没有坐的位置了，家主有些拘谨，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尴尬的脚指头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那个魂魄开口了，“这是我爸，我没死，他是知道的，待会等客人走了，你就告诉他，我回来了。”

    “都办葬礼了，你觉得你还没死么？”

    “死的是我哥哥，不是我。”

    我指着花圈上的名字，“余磊”

    “嗯”

    “你不是叫余磊么？”

    他点头之后又摇头，“我和我哥哥都叫余磊，算命的说我命不好，我哥哥的命好，需要我跟我哥哥用同一个名字。但是我哥哥的命短，将来需要我假死然后再改名字，这样我和哥哥就都能继续活下去了。”

    “可是你已经死了。”

    他耐着性子解释，“我没有死，我这是假死，他们找人帮我弄了一具尸体，我还活着。”

    “那你的魂魄怎么出来了？你不知道魂魄离开肉身很危险？”

    “我知道，所以我及时回来了。”

    ……

    我沉默了一会，想着他这话确实有道理。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然后他们找了个借口，“开饭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那几个人走后，余父走到我面前，“你跟小磊很熟么？”

    我说，“也不是很熟，但是我知道他的事情。”

    “小磊那孩子命苦，算命的说他活不到十八岁。”余父擦了擦眼泪，“对了，小磊是不是跟你回来了？他在那里？”

    我回头看了一眼余磊，“就在我旁边站着呢，对了，他说他回来了，想赶紧回到肉身上……”

    “姑娘，你饿了吧，先去吃饭吧。”

    “我不饿，他的事情要紧，人的魂魄不能随便离身的……”

    “姑娘，你先喝口水吧，我给你泡茶……”

    余父又转身去了厨房。

    余磊看着自己的父亲，“爸，我得赶紧归位了。”

    “你别说了，他听不见的。”

    余父端着一次性杯子给我，“喝口吧。”

    “余磊的事情……”

    他再次打断我，“对了，这茶是不是有点烫了？”

    余父又转身去了厨房，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然后出来匆匆拿着钱包出去，“我去给你们买新的茶叶。”

    等余父的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余磊才双目失神，“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没事，你不是说你是假死么？”

    “如果他不救我，我就真的要死了。我知道，他喜欢哥哥。我出生的日子不好，算命的都说我会克死哥哥，哥哥聪明，学习好，现在刚刚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他语无伦次起来，“可是我，我，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我不想死……”他眼圈泛红，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哗哗的落下，“我是不是很可笑？”

    “可笑的不是你，是他们。”我说。

    “我真傻，算了，死了就死了吧。”

    过了一会儿，余父拿着一只铁罐子回来了，那不像是茶叶的盒子，他打开盖子，从里面抓出一把香灰，“小磊，我知道你回来了，爸爸对不住你，爸爸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就放心的走吧，爸爸会照顾好你哥哥的。”

    我心里一阵难受，掏出现魂符点燃。

    余父看见余磊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

    余磊哭的伤心，“爸，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你跟你哥哥只能活一个啊，你刚刚检查出了白血病，需要很多很多钱治疗……小磊，是爸爸对不起你。你要是不原谅爸爸，爸爸也理解你，下辈子，我给你当儿子……”

    余磊哽咽着，“爸，那你下辈子别后悔。”

    余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也许是后悔自己说错了话，转移话题，“小磊，你在爸爸的心里永远是个好孩子啊，爸爸真是舍不得你……”

    余父掏出一张血常规的单子，“这医生说白细胞、红细胞和血红蛋白、血小板减少，你这个很有可能是白血病……”

    余磊盯着那张宣告了自己死亡的化验单子看了一眼，“所以，我就必须得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