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的宾客也都愣住，想不明白在及笄礼上能宣什么旨意，直到一水的太监宫女入正堂来，文国公夫妇领着一对儿女上前去接旨，众人才跟着行跪拜礼候着。

    传旨内官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虽看不清内容，但身后的仪仗让自幼熟知各种礼仪的顾横波知道，那是皇后用凤印盖下的圣旨。

    “惟尔文国公顾氏嫡长女，族茂冠冕，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作合春宫，实协三善，曰嫔守器，式昌万叶。备兹令典，抑惟国章。是用命尔为皇太子侧妃，加怀安县主，赐赤金飞凤展翅步摇。往，钦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

    一段长长的旨意被传旨内官吊着嗓子念出，听得人直要窒息，事实上确实让文国公一家面色变了又变，身后同时传来宾客的议论声，短短几秒在顾横波看来像是过了三秋，她的心脏相识被一只大手攥住迟迟不能呼吸，指尖的丹蔻深深陷入手心才能让她维持表面的平静。

    晏姮也被那“皇太子侧妃”五字惊得抬起了头看向传旨内官手中的卷轴，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那内官依旧不紧不慢的收好卷轴：“怀安县主，接旨吧。”

    顾砚明抬头便欲起身理论，却被顾横波拉住衣袖，只见顾横波垂首行谢礼“臣女，叩谢皇恩。”

    又双手高抬接过了那卷明黄的绸缎，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

    那传旨内官身后一位衣着不菲的宫女见到这扬面，眼底露出一抹得意，只因众人都在垂首接旨，她的得意只被晏姮窥见，那人晏姮和顾横波都认识，是裴皇后身旁的一等女官。

    一旁的宫女走上前来将一个紫檀木盒子递给顾横波，那内官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祝词：“恭喜国公爷，恭喜夫人，小姐入了东宫便是侧妃，尊贵非常呢。奴婢还要去裴府宣旨，就不多留了。”说完那内官就带着一众宫女太监离了文国府。

    任谁都听得出来话中的敷衍，堂堂顾氏嫡长女去做侧妃，一时让人分不清是羞辱还是殊荣。国公夫人给身边的许姑姑递了个眼色，姑姑会意跟着传旨的仪仗出了门。

    起身后文国公夫妇都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女儿，毕竟在这之前整个上京的世家贵族都认为以太子和顾横波的情谊，以顾横波的身份，太子妃非她莫属，不想在及笄礼上来了这么一出。

    宾客都在交头接耳，碍于还在别人的宴上，大多只有震惊的，没听见奚落声。

    晏姮上前拍了拍顾横波的肩，顺便给晏洲递了个眼神，晏洲会意绕过众人出了正堂。

    顾横波收好卷轴将它递给侍女，又对自家爹娘和哥哥扬起得体的笑“笄礼还没结束呢，继续吧”

    在顾砚明的衬托下，作为主人公的顾横波竟是表现得最稳重的一个。

    文国公夫妇重回座位，顾横波静静的跪坐在堂下，听着爹娘的教诲，面上虽不显，但顾横波脑子如同一团乱麻，听不进去任何一个字。

    区别于堂内的人声鼎沸，院子一角的亭子里此时气氛十分沉重，晏洲身前站着一位身着鸦青色圆领窄袖长袍的男子，墨发被高高束起戴着顶玉环云纹金冠，腰间环着金镂玉腰带，缀着龙纹玉佩，面容清秀俊朗却遮不住疲惫，此时眼底一片阴郁。

    “真的不进去看看？听清清说横波一直在等你来。”

    男子手中紧紧攥着一支簪子，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嗓音沙哑满是疲惫：“现在进去，给她的只有惊吓哪来的惊喜。”

    蟒袍在身，腰间挂着龙纹玉佩又如此年轻的，大楚仅有一人，太子时岁。时岁为了赶上顾横波的及笄礼，不眠不休跑了几天，好不容易赶上就听见宫中传来的旨意“太子侧妃”，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子妃成了侧妃，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时岁将簪子揣进怀中转身便要走，晏洲开口喊住他：“你要去哪儿？”

    晏洲幼时曾做过太子伴读，是太子少有的好友，感情甚至比宫里那些留着同一种血脉但时时刻刻想要弄死对方的兄弟好。

    时岁头也不回的答道：“入宫。”

    时岁走后，晏洲重新入席，顾横波已经听完训，此时正在一家家宾客的行谢礼。笄礼即成，正宾，有司，赞者皆圆满完成任务。

    谢完礼后国公夫人让顾横波回东房暂作休息，晏姮顺势跟了去，一进屋便见国公夫人也跟了来，但面色依然不好。顾横波抬眸看向许姑姑：“姑姑打听到什么了，说出来横波听听？”

    许姑姑是国公夫人从荥阳带来的自幼服侍的丫头，也是从小看着顾横波长大的，心知顾横波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也瞒不了多久，又瞧了眼国公夫人的眼色，得了国公夫人的准许后踌躇了一会才开口：“方才那传旨内官说了要去裴府传旨，奴婢去打听了，宣的是是裴府二房三小姐入东宫的旨意……”

    许姑姑说完，气氛沉寂了许久，在晏姮打算去安慰顾横波的时候，顾横波冷笑出声：“裴家？裴念湘？手都伸这么长了。”

    今日及笄礼，裴府的长房来了，二房没来，本来还奇怪裴二夫人离开不会吝啬让女儿露面的机会，怎的今日没来，原来是等在着呢。

    说起裴府二房嫡小姐裴念湘，那也算是个人物，是裴家小辈中最得裴皇后喜欢的一位，不过也难怪裴皇后会让她入东宫，裴念湘虽容貌不如顾横波出众，但端的是弱柳扶风小家碧玉的气质，确实是大多男子喜欢的类型。

    国公夫人是知道自家女儿与太子的情谊，但如今让自家女儿去当侧妃是否过分了些：“眉儿，此事你可事先知道？若是你们有什么打算，娘也不会阻止你，可若让你平白无故去做个侧妃那便是委屈了自己啊。”

    晏姮在一边附和着国公夫人的话：“横波，不管一切怎样，你如意才是最重要的。”

    顾横波垂着眸，半响才答话：“娘亲，阿姮，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们不必太过忧心。”

    说完又看向许姑姑，冷冷一笑：“劳烦姑姑再派人去打听打听，裴氏二房的喜事，打算何时办？”

    许姑姑俯首称是，后立刻带人出了屋子，整个过程顾横波都冷静的可怕，但晏姮知道这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为的就是怕亲人担心。

    晏姮在房中陪顾横波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她脸色好多了才一同前往正厅接待宾客，毕竟作为主人公，离席太久是不合规矩的。

    来往宾客见到顾横波都纷纷送上礼物，和祝福语，因着一封圣旨，大家的祝词多了些关于郎才女貌，好姻缘的词。

    一扬计划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及笄宴最后在月上枝头的时候结束，晏姮跟着晏洲和晏长淑回了宁国府，临走时还一脸担忧的看着顾横波，直到晏洲低声说了什么才安心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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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柳梢头，青柳居静谧无比，廊下留守的丫鬟都被遣走，徒留顾横波一人临水抚琴，蝉鸣声声，与琴声相互映衬，少女的眉眼间是淡淡的愁绪，纤细的指尖拂过琴弦，琴音或虚或实，时而清脆空灵，时而如爱人低语，如泣如诉的琴声随着凉风飘入有心人的耳中。

    顾横波善抚琴，更善以琴音拨弄人心，却也没想到今天以琴抒情的会是自己。虽然心中知晓一切都是裴皇后的阴谋，为的就是给时岁添堵，可就算聪明如顾横波，也会不甘。

    弯月如钩，有人披着月光而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脚步声，他伸手按在琴弦之上，引人落泪的琴声戛然而止，时岁俯身从身后将顾横波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纤瘦的肩头，在她的耳畔低声呢喃：“我来晚了。”

    顾横波收回了拨弄琴弦的手，也不回头就静静坐着，也不回答时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