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求全在马车外细心嘱咐，姜稚一一照做。
四娘一边吃药一边示意刘求全，问姜稚，“这是我们小六的……朋友？”
姜稚顿了一下，半天才有些扭捏道：“不知道。”
四娘与刘婆婆相视一笑，嗔怪道：“傻孩子……”
马车很快来到城外。
四娘与刘婆婆吃过药后便靠在马车上睡了过去，姜稚犹豫半天还是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与刘求全并坐。
刘求全对姜稚笑笑，并未率先开口。
姜稚也不扭捏，“刘大哥，谢谢你。”
“小事儿，这都是小姐安排的，等会儿到了城外的田家村，你直接带婆婆和大娘住进去就行，小姐都托林小姐安置好了。”
刘求全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草叼在嘴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不像个太医。
姜稚问他，“刘大哥，你是怎么当上太医的？”
“我？”，刘求全认真想了会儿，“一开始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太医，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的老本行是制毒。”
“制毒？”
“嗯！”，对于姜稚的惊讶，刘求全显得淡定的多，“我呢一开始是跟着我师傅学制毒，后来我师傅试自己做的毒药被毒死了，我师傅这个人呢，表面是郎中，背地里偷偷搞毒，因为他觉得毒药也是药，能害人肯定也能救人，结果他自己交代在这上面了。”
“可能是他老人家临死的时候突然也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荒谬吧，他不想再让我继续做下去了，于是他就托他的一个好友把我送去太医院了。”
“哦……”
虽然有些骇人，但姜稚已经明白了。
刘求全瞥一眼姜稚，显然他的讲述还没有结束。
“到了太医院，我并不想就这么放弃，因为我觉得我师傅是对的，于是我每次煎药的时候就偷偷的在里面加一些毒物，苦是苦了一些，但比起寻常的药要有效得多，可惜太医院的那些傻叉一个都没发现，宫里的小主也嫌弃药苦，每次都倒掉了。”
“哦……！！”
姜稚突然想到什么，“你给小姐的药！……”
“对，我给小姐熬的药也都是有毒的。”，刘求全大方承认。
见姜稚一脸不可置信，刘求全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给小姐吃的琉璃糖一方面是甜嘴，一方面也是解药。”
“而且……这些小姐都知道。”
“小姐都知道？！”
刘求全这会儿不说话了，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姜稚。
姜稚慢慢从震惊中缓过来，又想起那天晚上刘求全对她说的话，于是她说：“所以，这就是你认定了小姐的原因？”
这次刘求全很干脆，“是，但还有一个原因。”
“小姐帮我报仇了。”
姜稚又懵了。
刘求全看姜稚懵的样子，笑了，“这事儿小姐自己都不知道，但总有一天我会自己告诉她的。”
这次换姜稚不说话了，两人沉默良久，姜稚才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那……小姐认定你了吗？”
“没有。”，刘求全很坦诚。
“甚至小姐还不知道我已经认定了她，但没事，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并且需要我。”
“哦……”
气氛又将沉默下来，刘求全特意用轻松的口吻说道：“我的事儿你都知道了，那也说说你的事儿呗。”
说着，他示意了一下马车里的刘婆婆和四娘。
姜稚也放松下来，开始说起她的事情。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是刘婆婆和四娘捡到了我，并且带着我一起在街头乞讨。我呢，从小就比别人看的远，跑的快，跳的高，懂些拳脚的乞丐都说我是练武的好苗子，于是四娘和刘婆婆就找了一个功夫最好的乞丐教我，她们每天出去乞讨，讨来的吃食和一些散钱分那人一半，算作我的学费。”
“我学的快，很快就出师了，我会些功夫，尤其是轻功，再加上我胆子又大，于是一些地痞就开始找我给他们跑腿，我和四娘她们约法三章，绝不为虎作伥帮那些地痞欺负人，就只做跑腿的事。虽然这份差事不光彩，但好歹我们的日子开始变好了，四娘她们也不用天天出去乞讨了……”
“可是有一天，周家的人看上了我，把我带去给了周鸢鸢，周鸢鸢让我做她的丫鬟，当时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我就想，周家是大户人家，我是女子不能做侍卫，可我一身武艺，只要好好保护周鸢鸢，周家人一定能看到我，提拔我，说不定他们还会给我请更好的师傅教我武功，到时候我不仅能凭借自己的本事给四娘她们一个好的生活，还能在那些大人面前闯出些名堂……”
“可我没想到成了周鸢鸢的丫鬟后，他们就再也不允许我见四娘和刘婆婆，周鸢鸢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取乐的玩具，每次她讨好赵媛都让我当众表演倒立，学猴子走路，还让我帮她去做那些陷害人的脏事……”
姜稚想起周鸢鸢当初逼她偷偷将宋雾推下水的事，那时候她其实很庆幸林翡能与她过招。
至少她不是亲手去害人。
可是她心里明白，作为帮凶的自己和周鸢鸢她们并无区别。
姜稚陷在心事里，刘求全将她拉了出来，“我刚刚听见大娘叫你小六？”
“是，只有同在芦巷一起行乞的大家会这样叫我，我的名字是四娘和刘婆婆捡到我时绣在我的襁褓上的。”
“所以，你进周家的时候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一展抱负，才对他们说了你的真名。”
刘求全说完，关切的看着姜稚。
姜稚点点头，声音有些苦涩，“其实你那天说的对，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四娘和刘婆婆将我抚养长大，还给我找师傅，可她们不知道，我从来不想做一个乞丐或者什么普普通通的人，我不想浪费自己的天赋，我想做世间第一，无论是第一护卫还是第一女侠，甚至第一杀手都没关系，只要能凭借自己的天赋走到最顶层就行，可是……”
“可是从没人明白你，更没人和你站在一起。”
刘求全替她将那些话说出来。
姜稚无言默认。
刘求全并不想放过这次机会，继续道：“可是小姐会明白你，一旦她认定你，她就会和你站在一起，你就不会再是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
见姜稚动摇了，刘求全心情大好，“我就是知道，毕竟能喝下我的药的人可不是普通人，而且我说过，小姐其实……很野的！”
“可小姐现在只有十岁。”
“你应该说，尽管小姐现在只有十岁。”
姜稚不再说话，阳光透过树梢，照的刘求全洋溢着笑容的脸灿烂又斑驳。
她想——也许她该试试。
马车很快来到田家村，刘求全将几人带进村子。
终于将四娘和刘婆婆安置好后，姜稚正准备和刘求全一起回去，刘求全拦住她，“小姐说了，你不用急着回去，她让你好好想想，若想回去就回去，若不想回去了就不用回去了，屋里的地契、田产和银两够你们舒舒服服的生活了。”
“还有，她给你吃那十日疾是假的。”
“？”
姜稚还没反应过来，刘求全已经转身向外走了，他边走边道：“姜姑娘，有缘再见，若无缘，咱们就就各自珍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