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雾反应过来，姜稚脸上是掩不住的失落，“小姐，你是不是吃不惯这个？没关系，你不想吃不用吃的。”

    “不不——”宋雾连忙道，“我不是不想吃，我只是……”

    “……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给我做长寿面吃。”宋雾看向姜稚，一字一句道，“谢谢你，姜稚。”

    说完，她夹了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

    是很平常的面条的味道，可是比她之前吃过的任何一碗面条都好吃。

    “好好好，”四娘高兴道，“宋小姐喜欢就好，林小姐，刘公子，咱们也动筷吧。”

    这一顿饭吃的很开心，也都吃的有些撑了。

    几人坐在院子里的一颗槐树下消食，今日天光正好，阳光穿过枝桠，照的几人俱是明亮斑驳。

    刘求全挪到宋雾身边，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姐，生辰快乐。”

    “谢谢，”宋雾接过，一打开顿时一阵带着丝丝甜味的清香扑鼻而来，只见里面晶莹剔透的有着五六颗小丸子。

    “这是……”宋雾把小丸子倒出来，竟是软的，又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雪芙草？”

    “没错！”刘求全骄傲道，“有了这个，小姐以后再受伤只要含一颗，就再也感觉不到疼了，我还特地把它做成了糖丸哦。”

    传闻雪芙草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极其珍贵难得，就是宋殊深也不一定有……

    “这雪芙草你从哪里得来的？”宋雾将那小糖丸子放了进去，眉眼也冷了下来。

    几人看向刘求全，刘求全挠挠头，“嗐——这就是当年我和师父一同出门游历，偶然间寻到的，不过你们可别误会啊，师父早就把它给我了。”

    “所以这是你师父留给你的东西，”宋雾认真起来，将手中的瓷瓶退还给刘求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哎呀小姐，”刘求全又将瓷瓶塞了回去，“雪芙草再珍贵那也得是入药啊，否则摆在那儿什么用处也没有，给小姐你用才是真的物尽其用。”

    “别耍嘴皮子了，”可怜的雪芙草小丸子再次被退回，宋雾道，“什么叫物尽其用？你用雪芙草这么珍贵的药材做止痛丸那是暴殄天物。”

    说到最后，宋雾索性直接冷下脸道，“我不需要，也用不上。”

    “给小姐用就是物尽其用！”刘求全也来了脾气，固执的一把将瓷瓶塞到宋雾手里，宋雾还想再退回去，被刘求全死死按住。

    “就像小姐刚刚你说的‘值得’二字，”刘求全道，“雪芙草给小姐，不管是怎么个用法，那都是值得的，而且这是我的心意。”

    刘求全垂下头，丧气道：“那天晚上小姐你迷迷糊糊一直喊疼，我真是觉得自己没用，自以为自己有一身本事，结果小姐痛成那样，我却没什么止疼的好法子……小姐你不知道，当我知道雪芙草可以做成彻底麻痹痛觉，而无副作用的时候，我真是高兴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宋雾还在犹豫，她看着手里洁白的瓷瓶陷入沉思。

    要说“痛”，被关在禁室里的那些日子，她也算是对“痛”习惯，甚至是麻木了。

    现在她真的值得这样一个用雪芙草做成的止痛糖丸吗？

    此后没有痛，只有甜的日子真的会到来吗？

    或者说，那样的日子会是属于她的吗？

    “小雾雾，”林翡看不下去了，道，“刘求全说的对，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不过就是雪芙草而已，等你手里的吃完了，我再去给你寻新的，想要多少有多少。”

    “是啊小姐，”姜稚也道，“这是刘大哥的一片心意嘛，你就收下吧。”

    宋雾抬头，见三人都一脸殷切的瞧着自己，不禁有些动容，她紧紧握着那瓷瓶，向刘求全再一次郑重道谢。“谢谢。”

    “小姐喜欢就好。”刘求全道。

    宋雾想起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她看了一眼姜稚，姜稚立马领会到她的意思，她拉出四娘，又拿出那件被鞭子划破的衣服，递给四娘道：“四娘，你看看这件衣服你能帮忙补补吗？”

    “这布料——”四娘接过衣服，摸了摸上面的布料，看向宋雾道，“宋小姐，这是你的衣服？”

    宋雾点头，“劳烦四娘了。”

    “这有何劳烦的，我本就做惯了这些事情。”四娘展开衣服抖了抖，见上面撕裂的痕迹，忍不住出声，“咦——小姐这是……受了家法？”

    闻言，宋雾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四娘又去看那衣服，竟足足有十几道挨过家法的痕迹，不禁满眼震惊的望向宋雾。

    林翡跳起来，拿过那件衣服，“这是上日宴你在宫里皇后赏你的，你父亲竟然连衣服都没等得及让你换就打你了？！还是动用的家法？！”

    她看着那些裂痕，越看眼泪就越不争气的流了满脸，“这是什么父亲！他这是把你往死里打呀！难怪他既不让你出门也不让我去看你，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连禽兽都不如吗？！我……我要去找他理论！”

    “翡姐姐，翡姐姐——”宋雾一把抱住林翡，“我好了，我都好了，也不痛了，你看……没事了。”

    明明是要劝住激动的林翡，宋雾自己却越说到后面越哽咽，眼眶里蓄满泪水，倔强的不肯让它们掉下来。

    她心里实在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尽管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终有一天她必会将自己曾受过的委屈加倍奉还，可若有人真心疼她所疼，那些委屈便会决堤而出。

    好不容易劝住林翡，宋雾看着四娘娴熟的手艺，问道：“四娘有这样的手艺，怎么会在街上乞讨呢？”

    四娘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道，“小姐说笑了，我这点东西是入不了眼的，全是小姐不嫌弃。”

    “哦，”宋雾没有继续往下问，只道，“是我唐突了。”

    四娘摇摇头，不再作声。

    恰巧去厨房拿点心的刘婆婆和姜稚正走过来，刘婆婆将点心放在桌上，又特地拿了一块递给宋雾，“小姐可是觉得我们宁愿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日子也不肯自力更生呢？”

    宋雾看向刘婆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双眼混沌却藏有心思。

    “要在京都里讨生活确是不易的，”宋雾开口，没有明确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含糊道，“更何况二位当时还带着姜稚呢。”

    “小姐是明白人，”刘婆婆轻叹一声，“四娘不愿说，其实是顾及小六的颜面，但刚刚看小姐的样子，我老婆子心里也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