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不赶集的那两天,她就出去收货。先去近的地方收,近地方收的差不多了,又去远的地方收。
把收的货屯起来,等到赶集那天,又用大背篓背去城里卖。
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不到个把月,村子里的山货,就被她收了七七八八了。收回来的,也被她卖了个干干净净。
能挣钱的事,自然会传的很快,这段时间,村里都在议论方润出去做生意的事儿。
有的夸她能干,说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有的指责方友德,这么小的闺女,也舍得赶出去,给他挣钱!
还有的,说方润胆子也太大了,天天一个人出门,怎么什么事儿都敢干呐?
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酸溜溜的。
能不酸吗?山里的人,每年就靠着山林里的那点木头换钱,和地里产量又不高的粮食过活。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又因为山路太难,离县城又远,很多人都是实在没钱了,才翻些值钱的东西出来,拿去卖了。
最主要的是,谁也不会像方润那样,放得下脸皮挨家挨户去敲门收货呀!
收那么多东西,要是给他们,不知道几天才能卖完,也不会像方润那样,有胆量大声的沿街叫卖。
所以,除了说些酸话,他们想出去还能做什么,就算想到了,也不一定有胆量去做。
酸话,也是闲话,说说就当消遣了。真要遇到了正主,就满嘴都是夸赞了。
这天,方友德吃了饭,出去找人扎堆闲聊时,就让他好好长了一回脸。
“方老大,你这是什么命哦?这么能干的姑娘,你有福喽!我们怎么就没养出个财神呢?你这甩手掌柜当的,可真舒坦。”
“是啊!这段时间挣了不少钱了吧?啥时候让你家润丫头,也教教我家二姑娘,也带她挣点钱呗?”
一阵天花乱坠的吹捧,让方友德觉得,里子面子都特别光亮。
那些人说的没错,他确实只做甩手掌柜,什么都用管,就能得到方润全部的收入,可不是舒坦吗?
这些话,方润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只要她爹能让她出去跑,这就是对她最大的奖赏。
……
很快,方云的婚期到了,九月十五这天,是方家大摆簪花宴的日子。
村里的,别村的,远来的客人都聚在了一起,家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方云坐在房间里的床上,一身红色的喜衣,衬的方云面色,粉如桃花。高高盘起的发髻上,簪着一朵粉色珠花,整个人看上去,洋溢着无尽的喜气,还带着一点娇羞。
因为盘发的巧娘要赶去下一家嫁女的人家盘发,只能提前给方云盘好头。
所以,方云要一直保持这个妆容,到明天早上,等着夫家来人把她接走。
她也想漂漂亮亮的出门,所以,就算累了也只在床上靠着眯一会儿。
方润陪着二姐在床边坐下,她偷偷摸摸的,给方云手里塞了五块钱。
方云吓一跳,她知道四妹在做生意,但也知道所有的钱都是交给爹了的,怎么还有多余的给她呢?
方润静静捏着二姐的手,不让她把钱再推回来,道“二姐,我能挣钱,你不一样,以后用钱的地方多,我也这是我专门为你省下来的,也没多少,你不许还给我,你以后要好好的。”
方云眼含热泪地望着这个妹妹,她似乎明白了,当年那个老师为什么几次三番来家里,苦口婆心劝爹同意让四妹去读书了。
四妹不能再读书,确实是可惜了,这股子机灵劲儿,再多读几年书,不知又是怎样一番造化。
姐妹俩正谈着心,突然,方莲急吼吼的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方莲把方润拉走了,说有亲戚家的姐妹来找她们玩儿,让她出去作陪。
方润走了,留下方云独自在房中伤感,今天过后,她就不再是姑娘了,是别人的儿媳,是别人的妻。
再也不会像两个妹妹一样,梳着两个长长的麻花辫,想去找谁玩,就去找谁玩了。
方云的夫家姓张,同村人,只是不同大队,方家在三队,张家在二队,二队位置离下山的路近些。
每次出山进山,都要从二队经过,一来二去,张家就看上了方云,去年请人来说的亲,转眼就到了结婚的日子,真快啊!
方云好像做了一扬梦一样,当初媒人上门说亲时,方云还感觉到高兴,高兴自己也是有人稀罕的。
可真到了要去别人家时,内心又变得五味杂陈了,她没有方润那样的勇敢,也没有方润聪明,也没有方润漂亮。
除了有一双勉强能干活儿的手,再没别的长处,不知去了未知的环境,会面临怎样的挑战。
方云越想,内心越慌,就越害怕明日接亲的人到来,还能躲吗?
不能了,她紧紧的捏住手里的五块钱,仿佛这就是她的底气一般。自己有一个那么能干的妹妹,就算将来自己遇到困难,想必她不会不管我吧!
这样想着,方云轻松了许多,也悄悄地在心里,把这个能挣钱的妹妹,当成了强有力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