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但是,必须要有人死掉吗?”伊舞有些悲戚:“难道就非要让人作出选择?”
“不是选择,是代价。”
伊桑的神色有些复杂,但他显然已经不想再这样永无休止的与伊舞辩论下去,他明白自己应该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但他却摸不透伊河的想法,这让他觉得疲惫,伊河成长的很快,比他年轻时更加沉稳,但也更加的偏激。
在伊河高中时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家族过去的事情,包括这种诡异的传染病,伊桑不知道伊河是通过什么渠道发现的,但伊河显然在那个时候就有了决断。
“曾经的我,真的很想让伊桑家族就此断绝。”伊桑有些感慨的说道:“作为家族的最后一人,我觉得我无力承担,所以想要干脆毁了算了,我并没有什么肩负责任的觉悟,只觉得轻松。”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你妈妈。”
伊桑带着伊舞离开了房间,一堵厚重的石墙将这个入口彻底堵死,伊桑的看着女儿,仿佛再一次穿越了时空。
“她真美啊,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儿。我当时突然就不想死了,变得满脑子都是她。”
伊桑牵着伊舞的手,缓缓的说起关于过去的事情,不过其实他和自己老妈相遇的这一段,伊舞已经听过很多遍了,虽然每次的版本都不尽相同,但总体上还是大差不差的。
“后来,有了你的哥哥,我就更加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了,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够让伊桑家族更加繁荣一些,我想给他们母子俩更进一步的生活,往日的那些糟糕的念头就这样不见了,我开始一段朝着朝阳升起的地方奔跑的,美好的,温暖的生活……”
听着伊桑突然有些絮絮叨叨的话语,伊舞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就好像,伊河还活着,只是……生病了,所以他们需要想办法解决伊河的病,等他病好之后,他们就能够回归以往的生活,阳光明媚的日子在向伊舞招手,她将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这座城市,去到其它的地方,去到她从书本中读到的地方。
只是,此时的伊舞并没有意识到,远方之所以是远方,正是因为穷尽一生都没法到达。
正如她并不会想到,那看不见的命运之链,早已经将她牢牢的束缚在了这座她曾想要逃离的城市之中。
“唔……”
或许是因为伊舞逐渐接受了伊河已经死去的事实,伊舞发现有些东西正在脑海中逐渐苏醒——那是她曾因为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而尘封的记忆。
因为刺激而暂时性的失去记忆,这种病例并不少见,伊舞无疑也是属于这一种,只不过,她仅仅只是“丧失”了有关伊河的记忆。
说是丧失似乎也不准确,应该说,她脑海中关于伊河的记忆不知道为何被边缘化了,这导致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有一个名字叫做伊河的哥哥,却难以主动回忆起更多关于伊河的事情。
但此刻,那些原本被她有所边缘化的回忆,却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架势冲破了“封印”。
首当其冲的便是伊河回来之后这段时间的记忆。
——
“在干嘛。”
伊舞生硬的喊道。
“是谁刚刚才说让我安心静养来着?”
门后的伊河调侃道,不过回话倒是很快。
“不知道?谁说过吗?反正我没说过。”伊舞哼了一声,如此回答,其实她也知道这时候不应该这样来打扰伊河,让他安安心心的养病或者养伤会更合适一些,但伊舞就是忍不住心中的焦躁,无能为力的感觉在心中久久萦绕却迟迟不肯消散。
与昨日如出一辙的迷茫感此时又卷土重来,蛮横的挤占了伊舞心中的每一寸领土,她不顾形象的靠着伊河的房门坐下,有些不知所措的询问:“哥哥,你……对于这件事知道多少?”
“什么?”
“你的病。”
伊舞知道伊河在故意逗她,但她此刻也没了和伊河玩闹的心思,有些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我对它的了解太少了,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它的存在。”
“嗯……”
伊河在门后点点头,似乎很能体会伊舞的情绪似的,也同样靠着门席地而坐。
他看着自己缠绕着绷带的手臂,云淡风轻的笑着说道:“放心啦,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不会有事,相信我。”
“真的?”
不管是不是单纯的暗卫,伊舞的回答都多了几分情绪:“这次不许骗我。”
“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嘛。”伊河接着话茬往下说:“倒是你耍赖的次数比较多哦。”
“我……才没有!”
“是是是,都是我在耍赖。”
门后的伊河笑起来,和伊舞所习惯的笑声没有任何不同,完全听不出来是一个病人的声音。
不过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个病人就是了,人家看到他手上的绷带,只会觉得他是个伤员。
“所以,别打岔,你到底知道多少?”伊舞有些生气的问道——尽管她也觉得自己怒火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应该是因为心中的焦躁不安吧,她总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放任不管的话,那么她将会永远的失去哥哥。
这绝对不是他口中的,云淡风轻的小事,她也一定要出一份力,或许……或许能够有一些希望吧?
只是或许。
“这可是关乎到你生命的事情!”
伊舞像是恐吓小孩儿一般又补充道,找不到伊桑,她也只能够从伊河这里寻找一些突破口了,反正他们总是瞒着自己做出各种决定,比如让伊河外出求学之类的,总是已经决定过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最后才会知道这些事情。
伊舞相信,如果不是刚巧撞上了伊河,那么她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伊河已经回来了,也绝对不会知道他生病了。
“嗯嗯。”
门那边也是一副哄小孩儿的语气回答:“我不知道哦。”
“哈?”
“我真的不知道。”
伊河一本正经的回答,挠了挠突然有些瘙痒的伤口。
“老爹只跟我说我染病了,是家族遗传病,让我好好休息,应该很快就能治好。”
“……”
伊舞沉默了,她听出来伊河在敷衍自己,但熟悉伊河的她知道就算自己追问下去也没用,最后只得仍旧叹了口气。
“你真的……有把握的对吧?”
伊舞感到自己的力气像是完全被抽空了那般,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自胸腔内生根发芽,然而脑海中不断闪烁的却是赫拉姆在眼前变异的画面,它和自己老师的肖像在眼前不断的闪烁,最后只化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物嘶吼。
“你……有把握的对吧!”
伊舞像是着魔一般的又询问了一遍,她半蜷着身体,咬牙切齿的发出嘶吼,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幼兽。
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传来伊河的轻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
“哦……”
伊舞轻声叹息。
“怎么了?”
“没什么,爸爸。”伊舞疲惫的摇了摇头:“我想回房间休息,可以吗?”
“嗯。”伊桑点点头:“很晚了,快去睡觉吧。”
“我知道。”伊舞勉强的展露出笑颜,半开玩笑的说道:“但愿我不会再做一个噩梦,然后迷路到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