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运输逐步瘫痪，坡路桥梁隧道险情频发，高速公路关闭入口，县道省道国道全线冰封，最后连铁路也被迫停运。

    电力系统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室外电力设施暴露在冰雪中，粗大的冰柱裹住线路，电线承载的重量超过极限硬生生绷断。偏远的村庄首先断电，接着是镇上，县城，直至整个郴市的夜晚一片黑暗。

    许多病患老人没能熬过这次寒冬，不仅仅是人类，其它生物也经历了大自然无情的洗牌。冻死饿死的野生动物不计其数，竹子成片倾倒爆裂，户外的小树要么拦腰折断，要么连根翘起整棵横倒，山上的大树轻则分枝尽毁，重则主枝受创伤及主干。

    文蛰的果园没能幸免于难，所有果树掩埋在冰雪中。

    果园南面山腰下方有一栋没有粉刷的砖瓦小屋，这里是文蛰的住处。瓦面上覆盖了厚厚的冰层，下垂的冰锥长度接近一米，当初建房子的时候选用了上好的梁柱和木板，房顶这才没有坍塌。

    屋子旁边有一个小水池，水面上冒着热气，山泉水顺着一个冰洞流向山沟改造的鱼塘。房子另一边的碎石路变成了冰道，文蛰踩着一双绒毛拖鞋站在路中央，他双手抱在胸前神情淡然。

    欧家村来了一队人想从文蛰这里弄些木柴，眼见满园被毁的果树，欧家村的人没好意思开口。

    最后是欧万山站了出来，他晃悠悠走到人群最前面：“文蛰，碰到这种天气也是没办法，日子还是要过的。我们知道你这里存了很多干柴，你一个人绝对烧不完，能不能借我们一点？村子里有些老人家做饭都没柴烧，你放心，我们会给钱，价钱可以商量。”

    若在平常，农村里的木柴值不了几个钱，可如今这种天气，燃气无法运输，煤炭的价格翻了好几翻，连蜡烛的售价都暴涨了十几倍，这类物资太过紧缺，有钱也买不到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文蛰张嘴哈了一口热气，人类在这种自然灾害面前何其渺小。

    “干柴堆放在敞篷那边，屋子后面也有一些用油布盖着。我不要你们的钱，这次冰雪融化之后，麻烦大家过来帮我干几天活，到时候果树要进行一次大修剪，又会有大把的柴火。靠近后门的那几堆干柴不要动，其它的你们可以全部拿走。现在路面很滑，一次不要拿太多，搬运的时候小心点，摔倒了也不要来找我，我负不起那个责任。”

    果园里的果树每年都要进行修剪，期间会淘汰一些果树，这里不缺木柴。文明远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送一部分木柴给那些来果园干活的村民，品质最好的枣木则会囤积到冬天售卖，枣木烟青火硬经久耐烧，是一种上等的好柴。

    把木柴堆放在果园是一种不明智的做法，文蛰的失踪让文明远心灰意冷，否则的话，果园也不至于经营成这样。

    去年储备的枣木没来得及出售，永田村来过两波人想要购买这些木柴，文蛰把他们打发走了。欧家村是距离果园最近的一个村子，耳目灵通的村民听说过有人出高价收购木柴没能如愿，大家猜测文蛰是想坐地起价，事实证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断电的缘故，男女老少被迫戒掉手机电视，一个个在家里闲得慌，欧万山一声召唤，欧家村的青壮年全体出动搬运木柴。按照约定，木柴免费赠送，欧万山和文茹负责监督木柴的分配，优先供给村里的老人，余下的木柴再分给其他村民。

    欧家村每家每户都获得了不少干柴，因为上次帮忙烧纸钱的事情，文蛰额外赠送了几吨枣木给文茹。

    搬完所有木柴之后，村民们给文蛰送来了腊肉，果干，红薯，咸菜，花生，瓜子之类的物资。

    文茹指挥几个青年把东西送到文蛰的住处，她告诉文蛰：“这些是大家的一点心意，值不了几个钱，希望你不要嫌弃。”

    文蛰收下了其中的部分物资：“我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鱼塘二十多亩，有吃不完的鱼。至于水果，方圆百里之内我家的果树最多，现在楼上还堆着几麻袋干枣，所以这些腊鱼果干什么的我就不要了。我挑选的这一堆东西留下，剩下的你们都拿回去。”

    文蛰态度坚决，村民们只好把大部分物资带回欧家村，临别之时，文茹由衷向文蛰致谢：“文蛰，谢谢你，如果没有你送的那些柴火，我爷爷怕是撑不过这个月……”

    这次送来的东西很大一部分是由欧家村的老人们贡献，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寒冷是仅次于疾病的致命威胁，文蛰这次雪中送柴对他们来说是一份莫大的恩情。

    “不用谢我，那东西堆着还占地，清空了才好，将来我还指望大家帮忙干活呢。”

    就目前这种情况，灾情过后，郴市农村最不值钱的东西应该就是木柴了。

    第二天文蛰打算去果园巡视一圈，这种天气连平地步行都得小心，上山有必要做好准备。文蛰找来几块木板，大致锯成鞋底的形状，两块木板上钉一圈短钉，中间垫一块铁片上面再盖一层木板，把这东西绑在鞋底，防滑效果还不错。

    整个果园的面积将近两千亩，种了两种枣树，一种是文征培育的南方冬枣，学名南岭大冬枣，这是果园的主打产品，还有一种则是当地的小个头红枣。建园的时候原本只种了枣树，后来发生了疯枣病，四分之一的枣树被迫挖掉，换成了枇杷，冰糖橙，毛桃和无花果。

    文明远不是一个合格的果农，他种植南岭大冬枣的初衷是因为对儿子文征的缅怀，枣树不是一种理想的商品果树，管理起来很麻烦。南岭大冬枣个头大，口感不逊色于北方冬枣，但是因为产量低有严重的大小年现象，因此被果农嫌弃没有得到大面积推广。这个果园算上人工成本，其实一直都在亏损，这一点文明远和文蛰心知肚明，文蛰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电子厂打螺丝。

    文蛰在电子厂干了将近两个月挣了几千块钱，骑摩托车撞死文明远的肇事者开的是无牌无证的黑车，他本人因为炒股倾家荡产，一分钱也赔不起。邀请文明远赴宴的水果批发商象征性赔了一万块钱，出了这档子事，文蛰知道那位水果贩子已经断了和自家果园合作的念头。在沪市买个墓地花了十几万，文明远留下的那点资金顶多只能维持果园一年的开销，碰上这扬冰冻灾害，最近两年几乎是只出不进。

    文蛰爬上山头环顾八方，整个世界一片晶莹，如果不计较损失，这样的景色确实很美。

    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文蛰的身体受到了不小的伤害，目前能够治愈这种创伤的唯有时间。文蛰不指望果园挣大钱，只求能够做到收支平衡，让他有个休养栖息的地方，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即将落空。

    “天意难违，西北风管够不管饱，难不成要再次牺牲色相？”

    文蛰在记忆中筛选了一遍，李雨竹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姑娘对文蛰有意思，长相符合文蛰的审美，家里好像也不缺钱，实在没办法就去吃她家的软饭。

    目测整个果园没有一棵完好的果树，文蛰杵着铁棍原路返回。

    “喵……”

    途径树脂敞篷的时候，一声猫叫吸引了文蛰的注意，这里的木柴昨天已经清空，一只狸花猫蹲在树脂敞篷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文蛰不得不佩服小家伙顽强的生命力，从它的体型来看，这只狸花猫的猫龄也就几个月。文蛰早就发现有个不速之客经常光顾自家的鱼塘，这事不痛不痒，文蛰没有理会偷鱼贼。

    小猫之前躲在柴堆里，现在木柴没了，它也就失去了庇护所。昨天晚上的气温在零度以下，也不知道小狸花猫是怎么熬过来的，这种天气很难获取食物，它现在很虚弱。

    小家伙怯生生望着文蛰，既不靠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