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陈仲的话，朱远沉默的看着远处的西荒军营地好一会说道：“陈将军，一会他们过来，你在城门迎一下。另外吩咐下去，中午招待北地军的筵席搞得丰盛些。”说完转身下了城墙。

    临近中午，石润、秦少山带着两个侍卫来到了陇仓城门口，陈仲在城门口迎候。双方寒暄后石润和陈仲说说笑笑，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搞得陈仲有些意外。石润把北地郡的前五百年后五百年跟陈仲一顿狂吹，陈仲在一边小心应付。终于走到城主府门口，陈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紧进去通报。不一会，朱远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朗声道：“是我开拓西荒的勇士来了，老夫实在是有失远迎啊！”石润上前拱手：“朱帅言重了，我等对朱帅的风采向往已久，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朱远上前一把抓过石润的手：“哈哈，我等军中汉子不必像书生那般文绉绉的。来来，老夫早已备下酒宴，咱们边吃边聊。”说着就要拉着石润往里走，石润不动声色的把手从朱远手里抽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朱帅先请。”朱远一笑同样一伸手说：“好好，请请。”

    进到厅堂，里面已经准备好了酒菜，朱远把石润等人让到了面东的案几，自己和陈仲坐到了面西的案几。宾主坐定，朱远正要举杯发现石润盯着案几上的酒菜出神，朱远停下酒杯说道：“北地苦寒吃食与夏都大有不同，石将军是不是吃不惯？不过这羊肉还是北地一绝，石将军不妨尝尝看。”

    石润微微一叹：“朱帅误会了，我们从夏都出来这两年多，在西荒东躲西藏也没补给，全靠抢西荒人的东西来吃，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今天见到这么好的吃食，不由得想起从夏都出发时候的意气风发，恍若隔世啊，可惜啊，很多人再也回不去了。”

    朱远听了默然：“石将军劳苦功高，倒是老夫疏忽了。陈将军，你这就去吩咐一下，让他们调拨一批粮草给石将军所部，咱们尽尽地主之谊。”“是，”陈仲一拱手出去安排了。

    朱远再次举杯：“石将军为夏国拓荒西荒我北地军甚为感佩，石将军满饮此杯，请。”

    “朱帅过誉了，些微辛劳不足挂齿，何况劳而无功当不得朱帅如此。”石润同样举杯道：“朱帅为国镇守边关多年才是我辈楷模，朱帅请。”

    双方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朱远一伸手：“来尝尝羊肉，这草原羊肉味美鲜嫩在别处可是不多见的。尤其是这羊腿可是一绝啊。”

    “多谢朱帅，今天倒是要饱饱口福了。”石润举起筷子伸向羊腿点了点感觉无从下著，便直接放下筷子，右手抓起羊腿大嘴咬上一块，顿觉满口生香，连声赞道：“肥而不腻，好吃、好吃。”

    “石将军果然是我军中豪杰，爽快。” 朱远大笑起来，说着自己也抓起一只羊腿咬上一口。“来来来，自己倒酒，再干上一杯。”

    ……

    酒过三巡，期间安排粮草回来的陈仲突然问道：“昨天晚上，秦将军与我们商议要跟我北地军合作。具体要怎么合作，接下来怎么安排，不知道石将军有什么打算？”

    听到这话石润放下酒杯，说道：“千百年来草原人各方面都可以说远逊与我中原人。他们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生存条件极为恶劣，他们人口稀少整个草原的人口还比不上我中原一个大郡，他们物资短缺时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技术、文化与我中原更是不值一提。但他们一直是我中原人的腹心之疾，历朝历代不乏明君圣主、也不缺能臣名将。在中原强大之时，我们可以战而胜之，可以扫穴犁庭但却始终无法根除草原之患。一旦我中原国力衰退，他们立刻就能冲进我们的家园烧杀抢掠。千百年来为何会如此反复，而草原之患又该如何才能够根除？”

    陈仲慢慢喝了口酒问道：“那敢问石将军对此有何高见？”

    “说穿了其实也简单，”石润回答道说：“我中原人男耕女织的生产生活模式，草原人则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产生活模式。我中原人完全能够自给自足对草原人放牧的牛羊等产品需求不大而且可有可无，而草原人需要的粮食、茶叶、布匹、铜铁等则必须与我中原交易获取。双方生产能力的巨大差距和对于贸易的需求存在明显的不平衡，直接导致双方即便是在正常的贸易中草原人都会处于极为弱势的地位。而在草原和中原之间充当贸易桥梁的行商往往也是中原商人，商人逐利的本性也在进一步扩大草原人在贸易中的弱势，也进一步强化了草原人对中原人的恶劣印象。”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石润啜了口酒：“当草原人把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牛羊来跟中原行商进行交换，却只能换到微薄的、糊口都难的一点粮食的时候他们心中会怎么想？而这种情绪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易中不断强化，一旦草原遭遇天灾他们无法生存，他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冲进我们的家园烧杀抢掠。”

    “在我中原国力强盛的时候，我们可以对草原人战而胜之，可以将他们驱赶得远远的，但由于气候等条件的影响，我们无法在草原上进行农耕，也就无法在草原上真正扎根立足，要维持对草原的影响就只能依靠漫长的物资转运。一旦我中原力量衰退无法维持高成本下的转运，就会逐渐失去对草原的控制。之后草原上就会进入一段混乱期，在这个阶段草原上经过惨烈的优胜劣汰，经过这个类似于养蛊的阶段之后，几乎可以说必然会诞生出一位能够整合草原各部的枭雄，最终草原也就再次成为我中原的心腹大患。”

    “另外，不得不说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气候也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碰到连续几年的大灾，一方面会削弱我们中原的力量，甚至会让中原陷入内乱，另一方面也会让找不到活路草原人被迫不断南下的侵扰。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始终无法根除草原之患的原由。”石润轻声一叹：“夏国国势衰落之后，就不得不一再放松对草原的控制，也幸得老将军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才维持住了北地这一方的安定。如今夏国战败，国力势必进一步衰退，双方又将进一步的此消彼长。”

    朱远放下酒杯，微微正了正身子，问道：“局势如此，敢问石将军有高见？”

    “朱帅对在下期许过高了，我等初来北地，风土人情都不清楚，哪能有什么高见？”石润夹了块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再喝了口酒：“不过，我等想看看北地的地方志，不知道朱帅是否方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