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煜已经恭候多时了。

    只是他脸上的神色颇为微妙，让芙黎一过来就不得不先关心他一句：“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温煜抬眸看向她，又看看她身边的戎邃，摇了摇头，一副想问又不敢问，欲言又止的模样。

    戎邃能空出来的时间不算多，由不得他这么消耗，便就言简意赅地：“说。”

    给温煜吓得心里一颤。

    “我……我就是想问，哥是不是要亲自教嫂子。”

    将一架战舰当做礼物赠送，戎邃的意思太过明显，不是要谁给芙黎当“司机”，而是要她能够亲自驾驶，将行动的自主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否则大型异兽潮来的时候，可没人有时间随叫随到接送她。

    “嗯。”戎邃给出肯定回答。

    接着，就看见温煜眼神复杂地看了芙黎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戎邃从中看出了一种名为“自求多福”的意思。

    他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没再多说什么，拍拍芙黎的腰让她上战舰。

    等两人都登上战舰，温煜和单侍官退到了安全范围。

    灰白色的苍穹下，一声轻叹落下。

    单侍官已经从他复杂微妙的神色里猜到了几分，老神在在地开口：“小殿下过于担心了，殿下不会拿芙黎小姐的生命开玩笑的。”

    没有人比戎邃更有分寸。

    也没有人比戎邃更在乎芙黎的一切。

    这是他做了戎邃这么多年的随行侍官的经验之谈。

    “这一点我知道，但是……”温煜的话音顿了下来。

    他经历过的。

    那种教学方式，可太开玩笑了。

    他没听出单侍官的弦外之音，也就自然不清楚，在小型战舰上是怎样的温情又温柔的、他不曾感受过的言传身教。

    戎邃用超出以往不知多少倍的耐心，逐一为芙黎介绍驾驶舱内部的每一个操作单位，事无巨细到连如何将两个正副驾驶座合并到一起成为一张可供休眠的小床都亲自演示了一遍。

    这是温煜从未体会过的。

    如果他在这，大约又要痴心错付一回了。

    介绍完操作单位，戎邃又打开了战舰内所有的智能系统，将一二三四五一共五面虚拟屏一字排开展示在芙黎面前，由着她自己摸索，并偶尔在她发问时辅以讲解。

    直至最后芙黎将每一个智能系统都大致摸索了一遍，他才查缺补漏式地将一些她没有发现的隐秘功能告诉她。

    话都说尽后，他看了一眼时间，始终温柔的嗓音问：“能记住多少？”

    在他对芙黎的预期里，她在第一次接触这些只要能够记住六成就足够了。

    但芙黎给出的答案是：“90%。”

    竟然快全部记住了。

    除了一些需要联动好几个系统的操作她还需要花点时间再熟悉之外，她都凭借着优越的快速记忆能力，在操作了一遍之后笃定地记下了。

    “你这样教，我很难记不住的。”

    想起昨天温煜的苦诉，她托着腮问：“不过，我听温煜说，他学习战舰驾驶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样教他的？”

    语气里不乏揶揄调侃之意，就连那笑弯了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

    没有半分被调侃的局促，戎邃用两指指侧捏了捏她脸蛋，理所当然道：“你和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要为你的安危负责。”

    “那他呢？”

    “他自己负责。”

    “……”

    芙黎算是听懂了，这个男人就是双标。

    她还不能不承认，她对这样的双标是会心动的。

    只能在心里和好弟弟说声抱歉了。

    -

    尽管已经在星河璀璨的太空中穿梭过很多次，但对于第一次亲自驾驶战舰的芙黎来说，她还是紧张的。

    即使战舰的驾驶系统已经被更新迭代得精妙绝伦，连自动航行模式都配备了不下十种。

    那只搭在操纵杆上的手纤细得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折断，却是紧紧用力着，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掌心也冒出了不少汗。

    看着眼前逐渐出现的，熟悉的黑色星幕，芙黎目不斜视地问戎邃：“这样……就算是起飞成功了吧？”

    这个问题其实多此一问，但戎邃还是耐心地回答了：“嗯，成功了。”

    记住如何操作和实际操作起来，是两回事。

    虽然战舰的舰身有些倾斜，但对于芙黎这样的初学者来说，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现在慢慢调整，将视野调正。”

    芙黎自己看得见也感受得到，他们的身体和视线都是有一定角度倾斜的，因此很听话地摆动身前的方向手杆，一点一点纠正。

    这期间，戎邃也没闲着。

    不过他并不是在处理正事或者参与会议什么的，反而致力于——给芙黎增加学习的难度。

    在他的指引下，芙黎驾驶着战舰飞向了一片飘浮着碎石的太空区域。

    然后，他在芙黎毫无准备的前提下，摆动了副驾驶座旁边的手杆。

    这样做的后果不出他所料。

    ——他们径直撞向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飘浮移动过来的巨大陨石。

    “！！！”

    眼前的视野范围被着好似遮天蔽日的黑影笼罩的那一刹那，芙黎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心脏的跳动都漏了一拍。

    危险！

    会撞上！

    好在大脑还能运作，好在身体还没有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动弹不得。

    她的反应几乎只在0.01s内完成。

    猛地将方向手感朝一侧转动，将压力施加到极致，施加到不能再施加。

    在战舰已经来不及减速的距离下，他们擦着舰身的边缘，避开了这可能舰毁人亡的死亡时刻。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芙黎冷汗都冒出来了。

    “……”

    她一言不发，确定前方视野不会再突然出现这样的惊险时刻后，伸手打开了自动驾驶系统，选定好模式，向系统确认执行。

    戎邃在一旁淡然地看着。

    等系统接管了战舰的驾驶后，她面无表情地按照戎邃教她的，将正副驾驶座合二为一，并为一块小的休息区域。

    再然后，她做了几个严格来说在航行途中不该出现的行为——

    解开束缚在身上的安全带。

    转身。

    扑向害她心脏差点停跳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