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减少光污染，联邦政府规定了各大公共扬所和居民房的用光强度以及时间。
此时安阳的房间没有开灯，落地窗看出去，全是月光照耀下露出的花园景象。
她依旧纠结着陆渊的事。
她没有刻意去想，可是这个她不能理解的问题始终在潜意识里催促她去寻找答案。
有些烦躁。
安阳将脸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
不被父母期待甚至是厌弃，以前的陆渊过得该有多么绝望才会有现在这样孤僻的性格？
其实安阳不知道，没有过期待的陆渊，从未绝望过。
他的性格确实是他的保护色，让他从畸形错误的“家”中安然长大。
“叩叩叩！”
陆渊愣了一下，没有关闭投射在桌面上的解题面板，而是从手环的房间控制版面将门打开。
门口出现的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
她柔顺的自然卷放下，披在肩头，白皙的脸蛋和漆黑分明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十分乖巧可爱。
“陆渊哥哥，我能和你聊聊天吗？”门外的女孩手指微微蜷缩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紧张，但似乎对这件事十分着急。
陆渊快速扫了一眼身前研究，又缓缓开口：“我不喜欢聊天。”
“我知道。”安阳犹豫着开口，眼神直直看着不远处唯一光源下的陆渊的眼睛，“但我觉得我们可能在为同一件事疑惑。”
陆渊的食指指腹下意识地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我的心智测试已经通过了，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能聊明白什么。”陆渊缓缓说出这句话，就像高高在上地说大人和小孩说不明白。
安阳心中生出恼意，偏偏就走进了他的房间，脸上气鼓鼓地，耳尖都被气得生出粉色。
“你凭什么就觉得我心智不如你！”安阳扬着下巴，娇声回怼，“我都还没测试过呢！”
“安和不就没通过。”
陆渊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他只是在阐述事实。
或许是有那么一点所谓的冒犯吧，盖是因为他猜到了安阳的话题，本能地想要回避。
陆渊的话让安阳蔫巴了，她微微耷拉着脑袋，眼眶有些泛红，借着微光陆渊看见了她呼之欲出的泪水。
要哭了？
陆渊有些无措。
上次面对安阳哭还是第一见面的时候，不过那时她很快就收住了眼泪，又指使他去买了药剂。
而他见过的别人哭泣无一感到厌烦且聒噪。
可是安阳哭起来不声不响，模样委屈，叫他这样的人都能升起一种叫“愧疚”的情绪。
似乎也确实是他惹哭的。
陆渊无措的同时又有些烦躁。
这种超出掌控的事让他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
“你想聊什么？”
过了好久，听见声音，安阳一张挂着泪珠的小脸抬起来，吸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你不是嫌我小，不够格和你聊吗？”
陆渊愣怔一下，他没有这种想法，但对方的控诉似乎也并不是无根无据。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渊的话难得不显得那么冷淡，反而带了点退让的意思。
“哼！”
安阳用手背重重抹了把眼泪，气鼓鼓地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还顺手抄了个星兽玩偶抱在怀里，刚好就是那个让陆渊觉得和安阳很像的斑斓金猫。
女孩坐在沙发上瞪着他，怀里的玩偶也是一副蔑视的表情，陆渊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她们更像了。
“哥哥说……你父母的关系不是太好……”整理好情绪，安阳还是把注意转回了自己的来意，但是这样揭伤口的事让她有些小心翼翼。
安阳知道或许这会让陆渊很不开心，但是她觉得如果找不到根源所在，或许陆渊会永远孤独着，像黑夜里独行的船只。
她也不是自大地觉得自己可以比心理医生厉害去拯救一个孤僻的人，催促她来到这里的是她心中的好奇，而如果能帮到对方是再好不过的。
对，安阳也承认，自己也是一个自私的人，自私地会因为自己的好奇不解去触犯对方的伤口。
这个认知又让她愧疚几分，“如果冒犯到你了……我还是回去吧。对不起，当我是胡言乱语了。”
“你哥哥说的不对。”
就在安阳羞愧地想要逃走时，对方开口了。
既然安悦昇，也就是安阳的爸爸作为了他的监护人，那么他不觉得自己的身世对安家人有什么隐藏掩盖的必要。
不过，看起来安家也就安阳这个小孩儿不知道这件事了。
陆渊毫不在意地缓缓还原了自己整个身世，平淡且无所谓的态度比陌生人来阐述这个故事还要显得冷漠。
而这样超出安阳认知范围的扭曲的事件让她久久不能缓神。
陆渊习惯了对方的反应。
接触了外界事件也有四年了，他也逐渐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简直比那些混乱贫困的星球会发生的恶性案件还要惊世骇俗。
他的父亲认为在母体中通过脐带血液物质交流交流慢慢长大才能完全获取到父母双方的基因，所以每一次的胚胎孕育都是在他母亲的身体里。
十几年的时间，数不清的胚胎被植入她的身体，又在胚胎成型能检测出完整基因时，像垃圾一样被夹出她的体内。
能被父亲认为是完美基因留下来，而不是像他的兄弟姐妹那样被装进黄色的垃圾袋中，陆渊也不知道自己该算幸运还是不幸运。
敖盛星无疑是无辜又叫人怜惜的受害者，可这个事件里，陆渊同样是受害者。
陆渊的故事讲完了，安阳也明白了为什么陆渊对情感的感知如此迟钝。
冷漠是伴随着陆渊成长的。
没有值得期望的东西，所以没有希望，也不会绝望。
没有可以产生情感交流的人或物，所以既不会爱，也不会恨。
“所以下午你想学着感受，但是失败了，是吗？”安阳静静地看着陆渊，清甜的声音还未褪去稚气，但是语气的沉稳让人听出她的认真。
陆渊没有从她的眼中看到同情，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竟然好了少许。
他不需要被同情，安阳知道，可惜很多人都不知道。
“是。”陆渊坦诚道，“我不理解。就像你不理解我。”
“模仿和强迫自己改变习惯怎么可能会有用？”安阳提出自己的观点，“情感是交互的。”
看完了上百本言情小说的安·理论大师·阳言之凿凿道：“就像是友情，要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你才会对对方同样释放善意不是吗？这一来一回，完成情感交流，才能产生情感。”
陆渊静静看着准备再说自己的长篇大论的安阳，安阳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根本就是连人都不接触，怎么一来一回？
“那，那你觉得我哥是你的朋友吗？”安阳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这四年，她陆渊有来往的也就是安和了。
“理论上是。”
陆渊这个回答让安阳不满意，她又伸出手指指向自己，问他：“那我呢？是朋友吗？”
“理论上也是。”
“那我们在你眼里和别的同学有什么不一样吗？”
陆渊很直接地摇头。
坦白来说，在他眼里所有人都一样，只分为能让他获取好处和不能让他获取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