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16年的秋天，暑气刚消退没多久，街上行人都还穿着单衣，是一年中最为舒适的季节。

    和往常一样，七点零八分，路上传来了熟悉的声响。

    叶春意匆匆喝完豆浆，顺手把塑料袋丢进垃圾桶里。转身看到自行车降慢了速度，停在她面前。

    “动作挺快啊。”陈安礼脚支着地，拿出手中的报纸放进信箱，低头看了一眼左手的表，又道：“难得今天不用等你吃早餐。”

    “开学第一天，我还不想被朱老师骂。”女孩熟练地坐上后座。

    “老师不是都不骂好学生么？”陈安礼偏过头。

    叶春意笑眯眯地看着他，从善如流：“我不是好学生。”

    陈安礼笑了笑，不再言语，长腿一蹬直奔学校。

    他以前替叶春意送资料的时候见过朱老师，还在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骂人的声音。

    抱着“谁都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挨骂”的想法，他打算等里面的人出来，可是等了二十多分钟，里面都没消停，他终于忍不住进去把资料给交了。

    还是不触这个老师的霉头为妙。

    叶春意赶在七点半铃响踏进了教室。

    她坐下挂好书包，凳子还没捂热，就被朱老师喊起来组织各科代表检查暑假作业。

    她有点无奈地起身。

    朱老师今年四十多岁，是她们班主任，教物理。他上课经常会跟学生闲聊，聊得最多的就是他怎么从一个物理考不及格的差生到当上物理老师。

    这标题一听很励志，朱老师说的时候底下王鑫就不怕事地问：“朱老师，你物理都考不及格了还学物理干嘛！”

    他瞪了王鑫一眼，说自己物理不好就一定要学好物理，并趁机教育大家要有“迎难而上”的精神。

    后来这事讲多了就“露馅”了，大家就知道朱老师是被“调剂”到物理的。

    不过他又趁机教育：“生活不会事事顺你心意，你们要平常心面对挑战。像我，虽然学了不会的物理，但我没有退学，我坚持了下来，成了你们的物理老师。”

    朱老师挺敬业，办公桌上放了很多物理资料，不过他也是真的能训人。

    底下坐着的人开始翻书包找作业，叶春意和其他几个课代表分了三组开始检查。

    “上初三了，要有初三的自觉，这是初中最关键的一年。中考完之后假期随便你们玩，现在要争分夺秒地学习！手机不要带到学校来，控制不住的就交给我保管。”

    朱老师声音洪亮，在混杂着讲话声、翻书声和脚步声的教室里听得还是清清楚楚。

    他看了底下一圈，突然道：“角落那个，杨诚，听到我说得没！”

    老朱朝角落指了指，作势要过去，男生瞄了眼他，赶紧把手机揣进兜里假装翻作业。

    “一个个的都不省心。”说完走回讲台，搬了张凳子坐下，开始写教案。

    等作业检查得差不多了，朱老师拿起保温杯，叫上班长和几个男生出去领书。

    今年新书多领了一门化学，叶春意翻了翻，内容看着有点复杂。

    她们开学第一天下午惯例要自习。她从桌箱里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下午我们班要上自习，你晚上等我一起。”

    陈安礼消息来得很快：“行啊，我下午正好和同学约了篮球，你自习完了去校门口等我。”

    是真热爱篮球啊，叶春意笑了下，又看了一遍消息，合上了手机。

    俩人说来也好笑，明明家离得挺近的，愣是在初二才认识对方。后来熟了，叶春意才告诉陈安礼，她小时候一直在乡下奶奶家养病。上初中之后，考虑到市里教育好才在初二回来，不过她不爱走动，认识的人也不多。

    陈安礼爸爸在邮政局上班。这片家家户户都喜欢看报，陈爸每天早上要挨家挨户送，不过乡里邻居不多，工作量不算大。

    陈安礼初三那年，陈爸身体不好了，每天早起送报的活医生不建议他干，陈爸放心不下这份工作，可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替他。

    陈安礼天天看着，对这工作倒也熟悉，就主动接下了他爸送报的工作。

    他家离学校不远，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从巷头到巷尾，再去学校。有时候路过张阿姨家早餐铺买几个包子，更多时候还是在家里吃面。

    这条路他每天都要走，从裹着羽绒服的冬天，到春日雨后的清晨，又经过了燥热的夏天，一草一木他都熟悉。

    也是一个凉快的秋日，他送到叶姨家的时候，刚想和往常一样打招呼，就看到开门的不是叶春日，而是另外一个剪着短头发喝着豆浆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