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还有一句话。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钟嘉一往锅里加凉水的动作停下，还真让老头猜到了。
“扬汤止沸也能暂时压下短短一瞬，不是吗？”
大盆小盆的从厨房端出来，唐奶奶在最后。
“唐爷爷呢，怎么不见他？”
唐奶奶带着花镜，“他发小病重，昨夜住进ICU，上午打电话说想见面。”
“晚饭回来吗？”
“一会儿就回了，见一面少一面喽，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这个年龄的分别，钟嘉一他们是理解不了的。
好像有部韩剧讲起老人们的分别，在他们满是笑语的聚会中，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明年聚会他不来了，不用猜为何缺席，就是故去。
故去，就是他们缺席聚会的唯一理由。
“那唐奶奶，那咱们赶紧，等唐爷爷到家就开饭。”
钟嘉一也没忘记把小院的聚餐发给唐玚，等他手机开机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整整一日的忙碌，让他有些疲累。
回到酒店，他捏着眉心，打开手机。
蹭蹭往外不断喷涌的信息，有好多照片和短短的视频。
小院的欢声笑语和佳肴满香让他不自觉地笑着，前一秒还跟凌皓说不饿，这一秒就跟凌皓说等下去吃涮锅。
照片和视频一张张看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发过去一句，睡了吗？
很快视频电话打过来，钟嘉一正在敷面膜。
“刚开机啊？看见我给你发的照片没？”
“看见了，谁想的吃这个？”
“唐奶奶，唐爷爷去看老朋友了，担心他心情不好，才想着做这个。”
“诶，唐玚，你吃饭了吗？”
钟嘉一自顾自照镜子调整面膜，也没看他。可唐玚却觉得，这比她盯着他问更让人心悦。
“等下跟凌皓去吃涮锅，你面膜还是有些歪啊。”
“这款面膜好用，就是不太服帖，每次都得弄半天。对了，”
钟嘉一镜头突然对着屏幕，“你回来的时候买点稻香村的点心，小雨和舅妈爱吃。”
“好，你呢，想吃什么？”
“我不爱吃那些，太甜。”
一番争斗后，终于把面膜调整好了。
手机镜头晃来晃去，唐玚只能听到她走路的声音。等屏幕里再出现人影，钟嘉一已经躺在床上，手机举得高高的。
她在蹬自行车。
“忘了，你去几天来着？”
唐玚也学着她，平躺在沙发上，衬衣上面几个扣子全解开。
“后天，如果赶得及，明晚夜里回去。”
“别了，好好休息休息，红眼航班也不安全。”
她一句，他一句，等到凌皓敲门，这通视频电话，才结束。
钟嘉一听着那些小卡片的故事，睡得很香。唐玚看着这些照片，吃的酣畅。
“凌皓，明天的时间再压缩下，咱们争取明天下午回去。”
“老大，你这是被钟嘉一下蛊了吧？咱们吃了多久，你就盯着那手机看了多久。我看看，不就几张照片吗？”
凌皓把手机夺过去，随手翻了几张，“不就是在院里铁锅炖大鹅么。”
唐玚心情不错，没跟他计较。
“你单身狗知道什么，这就是恋爱中的情趣。你呀，也别总是忙着工作，该找女朋友了。要不，你爸妈电话还得打到我这。”
很好，原本的质疑反客为主。这下，凌皓成功地闭嘴了。
“行，我去压缩，咱们争取明天回去。”
很久很久之后，钟嘉一无意间提起这个夜晚，还有这通视频电话。
唐玚说，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他都想好周几去民政局领证。只是，钟嘉一她对这些好像并不在意，他才只得一忍再忍。
钟嘉一呢，在感情方面永远是被动地推着往前走。如果推她的那个人力气小些，她就会滞在原地，不再有动作。
郭安给她的伤害残留，还是存在的。
就像她夜里会失眠，需要药物或者酒精辅助。现在已有改善，吃药的次数越来越少。
唐玚有时候在想，等到吴小优承认所有错误并且坦白所有真相的时候，钟嘉一会做什么。是踏踏实实地睡几天，还是什么都不做，就坐在那里发呆。
他没有答案，怕是钟嘉一自己都不知道那天她会做什么。
放下这些所有的枷锁，轻装上阵，开始新的生活？
其实，钟嘉一永远不会原谅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认罪伏法，并不代表原谅，因为伤害已经造成。
吴小优比起郭安他们，更可恨。
她拥有着本该是钟嘉一的这些，还不满足，非要置她于死地，恨不得剥夺她的政治权利和终身。然后她，顺理成章的得到钟嘉一的全部。
唐玚匆匆赶回湖城，又是踩着夜色走在百安里的巷子里。
只是这次回来，钟嘉一房间的灯已经熄了。
行李箱放在一旁，他站在3号院门口，抽了支烟，时不时地看着钟嘉一房间黑漆漆的窗户。
早上起来，餐桌上放着稻香村的点心。
“哟，唐玚回来了？”
小雨给她盛了一碗豆浆，“一早就送来了，嘉嘉你不爱吃这些呀。”
钟嘉一还有些神识不清，“给你和舅妈买的，买了这么多。”
她随手掰开一块儿，“还是这么甜，你跟舅妈吃吧。”
小雨笑着，“你还是吃这个吧。”
“对了小雨，你之前做的番茄酱，这两天有空多做点，欢姐昨天发信息突然想用你做的番茄酱沾馒头吃。这孕妇的嘴，真叼。”
“行，我等下去才市扬买新鲜的番茄。”
早饭吃过，她困顿的意识才渐渐回笼。刚发动车子，就被车窗旁边探出的头吓了一跳。
不是唐玚又是谁。
“你要吓死我，怎么没声音呢。”
“送我去公司吧，我车不在。”
哦了一声，起步离开百安里。广播里播报着拥堵路段，主持人语气轻松，听广播的人却很烦躁。
“听广播，不如我自己琢磨的路线好用。”钟嘉一有些得意。
她就这么在这早高峰的路段上，摸索着一条适合自己行驶的路。
等远离严重拥堵的那段路，“看吧，听我的比广播好用。”
“对了，你不是今天才回吗？”
唐玚舒舒服服地补了一觉，钟嘉一只顾着开车，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要紧事，她这油门是该踩还是不该踩。
顾虑着唐玚在睡觉，碰见傻逼的插队的司机，她都没有爆粗口，骂人的话，生生咽下去。
“想骂就骂，不用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