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盈侧过头看向门缝,开门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被布条松垮垮的绑了一个小揪,脸蛋还有些薄灰,倒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黑葡萄。
杨盈接过荒月从怀里掏出来的绿豆糕,笑着递给小女孩,“给。”
小女孩有些不敢伸手,畏畏缩缩的趴在门框上,犹豫着不敢出来。
杨盈看着她的眼睛心下一软,又慢慢的离近了些,温柔的安抚她,“别怕,很好吃的。”
可能是杨盈的眼神太柔和,小女孩这才敢试探着往外走了两步,脏兮兮的小手颤巍巍的朝杨盈伸过去。
杨盈笑着将绿豆糕放到她的小手上,无意间瞟到她的胳膊上面有几个被殴打的淤青,眼神顿时沉了下去。
小女孩捧着晶莹剔透的绿豆糕,眉眼弯弯,小声的道谢,“谢谢姐姐。”
杨盈本想询问她手上的伤怎么回事,却见她捧着糕点朝屋里奔去,连院门都来不及关,杨盈犹豫了一下,跟着小姑娘走了进去。
只见小女孩冲进屋里,将那一块绿豆糕递给了一个卧病在床的女人,“阿娘,吃糕。”
女人衣衫散乱,面容枯槁,头发因为缺少营养像一团黄色的杂草。
她费力的抬起头,声音虚弱,“这是哪儿来的?”
“是一个姐姐给的。”小女孩声若蚊蝇,带动着女人的目光朝杨盈看去。
杨盈与她的目光对上,女人一看到她的衣袍就知道是遇到贵人了,强撑着身体下地道谢,被杨盈拦下,“不用多礼。”
“这孩子不懂事,多谢贵人。”
杨盈笑着看她,“她很乖。”
“其实,我来这里也是想打听一些事情,不知这位夫人能否告知一二。”
女人背过身子干咳两声,荒月唯恐她把病过给杨盈,端着药炉靠近了些,女人缓过来后,小声说道,“贵人请讲。”
杨盈把剩下的糕点放到女孩手上柔声问道,“是这样的,我来到这里发现村子里大多都是老人,想问问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哪里了?”
此话一出,床上的女人仿若呼吸不畅,嘴唇翁动着说不出话,良久之后才慢慢吐出了几句,“他们……他们出去找出路了,这些年地里的收成不好,有能力的都走了,有点儿钱就托人带点回来给家里的老人,村里就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
杨盈敏锐的察觉到此人语气里的不对,好像极为厌恶这个话题。
“那…村里的女人呢?我来到这里顶多见过孩童,就算村里的男人都出去了,女人和孩子至少也会有留下的吧?”
何止是没有年轻妇人的身影,杨盈发现村子里只有年纪大的老人,还有一些小男孩儿,别说十几岁的女孩儿,连女童都少见。
女人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语气颤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们去哪儿了……”
杨盈蹙眉,这个反应不对。
“那你知道村里那条小溪的上游是哪里吗?”
“我不知道!”女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双眼暴凸,疯了一样的从床上栽倒下来,“为什么都要问我!我说了我不知道!”
荒月立刻挡在杨盈身前,小姑娘看到女人变成这样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眼泪吓的夺眶而出,但还是跑过去扶她,“阿娘……”
“滚!”女人猛的把她推开,随即一个耳光朝女孩儿的脸上抽了过去,“孽种!我不是你娘!你们这些恶心东西都去死吧!都去死!”
小女孩儿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眼泪混着灰尘沙的她生疼,“娘……”
女人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眼球泛着红血丝,恶狠狠的盯着地上的她,“都是你们,你们要是都去死就好了……”她疯狂的在四处翻找,随后捡起了旁边的柴火棍儿,“都去死……”
“小心!”杨盈眼神一缩,不顾荒月的阻拦把女孩儿护在自己的怀里,同时女人举着的棍子也快要落到她的背上,幸好荒月及时从袖子里飞出一个暗器将她的棍子打掉,这才让杨盈免了一顿皮肉之苦。
“没事吧?”杨盈心疼的把女孩的泪擦干净,这下她知道孩子身上的伤都是哪来的了,全是被自己的亲娘打的。
小女孩抽噎着在她的身上扒拉,生怕眼前这个姐姐也被打到,“我…我没事,姐姐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杨盈的衣服被小女孩乌黑的小手抹了好几个印子也不在意,也许是快要为人母了,她今天一看到这个孩子就打心眼儿里想亲近,“好孩子,不哭。”
此时的疯女人已经被荒月钳制住,嘴里还不断的谩骂着孽种去死一类的字眼。
杨盈这种情况也无计可施,只能对荒月吩咐道,“先把她打晕,然后出去叫个大夫进来给她看看。”
“是。”荒月一个手刀下去女人就安静了,她把女人翻过来,然后出了院子。
“我,我阿娘她……”
“她没事,刚才那个姐姐去找大夫了,马上就能给你娘医治,走,咱们先出去等。”杨盈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出了屋。
“来,咱们坐在这里等一会儿。”杨盈牵她坐下,用自己的帕子沾了点水为她擦脸,把脸上的灰擦去,杨盈惊奇的发现这个小姑娘好看的紧,长大一定是个美人胚子“疼不疼?”
女孩不说话,只乖巧的摇头。
杨盈知道她担心屋里的娘亲,笑着分散她的注意力,问道:“这个辫子是你自己扎的吗?”
“嗯。”女孩乖顺的点点头,“阿娘清醒的时候给我绑过一次头,我记住了,然后就自己绑了。”
“那我也给你绑一个好不好?”
女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杨盈笑着把头绳扯下来,用自己的手帮她梳捋着发丝,“你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呀?”
“我今年五岁了,娘没给我取过名,但是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叫我阿辛……”
“阿辛?”杨盈一愣,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一句诗词:别尔东南去,悠悠多悲辛。
也许阿辛的娘唤这个字的时候不是杨盈想的这个含义,可她相信,当娘的不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只是不知她思念的会是谁呢……
“是个好名字。”
很快,荒月带着村里的大夫回来了。
杨盈让阿辛在外面把绿豆糕吃掉,自己先跟着荒月进去,老大夫把完脉,叹了一口气,“难。”
杨盈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这位夫人的身体亏空的太厉害了,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饱饭,现在又正赶上染病的档口,气血两亏,再怎么吊着也活不了多久了。”
杨盈沉默一会,用余光看向院子里的阿辛,她狼吞虎咽的吃着绿豆糕,嘴角挂上了零星的甜渣,“想办法给这位夫人温补,能吊多久是多久,银子我出。”
***
被请来的大夫就这么几个,帮手也不多,杨盈与荒月二人干脆承包了药童的活,按着大夫的方子煎药,一碗一碗的送去。
杨盈正好趁着送药的便利打听了阿辛母亲的事,她清醒时刻的修养真的不像一个普通的农妇,倒像个被教养过的小姐。
打听出来的结果不出她所料,阿辛的娘亲是在六年前落户到这儿的,问名字也什么都不说,只说让别人唤她梅娘。
听年纪大的阿婆讲,梅娘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大着肚子,浑身上下全是伤,就昏倒在村口不远,那时正值农忙,家家户户都从外面的田地里往村里走,正好碰上了。
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