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李多福呼哧带喘地背着背篓朝我们跑来。
一家四口汇合后,我们一起回家。
“他爹,你把人请来了没?
“嗯,张工头明天跟徒弟准备一下,后日上午到咱家。
到家后,李多福趁着天还没黑去挖蕨菜,王大妞收拾今天的“战果”我则给李多福准备晚饭。
第二天早上李多福照旧去镇上,回来的时候又买了一些鸡蛋。现在这个家,虽然不能顿顿吃肉但是每日吃蛋还是能做到的。他回来的时候,王大妞带着我和八斤在菜园子里除草、捉虫呢。这草仿佛除不尽一样,尤其是刚开出来的那一点土地,一遍一遍,每次拔草的时候都能捡出来一堆小石子,贫瘠的土地,那小菜苗虽然精心呵护,但依旧那么瘦弱。
李多福回来后就加入了农活队伍,有了这个农活好手,我们的进度快了很多。
“哎呦,我说带弟她娘,在忙着呢?”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回头一看,来人是个中年婆子,穿着半新不旧的斜对襟布衫,下着绿色长裙,脸上涂粉,头上簪花,额头上还有一个刺绣抹额。她如果再在脸上点个痦子,那就活脱脱戏里面的媒婆造型了。
“你个遭瘟的花婆子,还敢来,你上次说的那是什么人家,黄家是好人家么?你是跟我们家有何仇怨,要把我苦命的大妞给往火坑里推。”王大妞正在除草呢,一扭头看到人,就疯了一样地拎起锄头要往婆子身上砸,那婆子眼见要挨打,就开始撒丫子往回跑。
我们爷仨看呆了,愣了一会儿,李多福回过神来也跟着去婆子了。
我和八斤把除掉的草抱到空地上暴晒,然后收拾农具放回家,也准备出去帮忙。
“你进去,今天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李多福愤怒的声音传入耳中。
随着一阵嘈杂声,中年婆子披头散发地被王大妞推搡到了我家门口。
“闺女,搬凳子出来,你和八斤进屋里玩”我听话地把三个凳子搬出来,并接过王大妞手里的锄头归置好,然后和八斤躲到屋里,贴在门缝往外偷窥。
“花大姐,今天你不来,我本也是想找你的。黄家的亲事我们不答应,你快退了去。我后头都打听清楚了,那黄家就是个骗子,他们就是想把我家闺女给他家的那个死鬼儿子配阴婚,你个遭瘟的,当时来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的,还打包票说是让大妞去享福的,享啥福,相公都没了,你们是想让我大妞守活寡呀。”说着说着,王大妞竟然哭了。
“哎呀,带弟她娘,我今天来就是来说这事儿的。都怪我,是姐姐我办事不地道”
“啥也别说,退婚,没得商量。”王大妞恨恨地说道。
“退退,我就是来退的。事情是这样的,当时这桩婚事,是我镇上的一姐妹给介绍的,我一听,这不好事么,家底子厚,家里土地30亩,镇上一间铺子,一个寡母,儿子是个念书的。要不是对女方的生辰八字有要求,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也轮不到咱们这普通家庭啊。我这姐妹说,当时男方一直考不中童生,有高人指点,说是需要娶一个旺他的女人,能助他在学业上更上一层楼,这不,谁知道呢,还没过几天人就没了。”
“那你这个遭瘟的,还敢拿走我家闺女的庚帖”
“对,庚帖我是拿走了,但是,姐姐我也留了个心眼。咱毕竟是乡里乡亲的,我咋也不能祸害闺女是不?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花大姐是有那么点爱财,但也是讲究人,所以,那次带弟的庚帖我并没有直接给我那姐妹,想着找时间我亲自去一趟看看再说,后面听说那个工公子没了,我就再也没去,这不是过来给您还庚帖的么?”
“吓死我了”李多福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两个女人的你来我往,让他一直没有找到插话的机会。
花大姐从怀里掏出庚帖递给王大妞,王大妞一手夺走,然后仔细检查了一下验收完毕直接就叠好放到了自己身上。
“花姐姐,你看这事儿弄得,多不好意思啊,你头发乱了,来我给你整理整理”王大妞换了个人似的,突然又开始献殷勤了。
“哼,带弟她娘,你服我不?我花大姐咋样?”花大姐拽了拽被扯皱的衣服,拍拍上面的土。像只骄傲的公鸡一样,抬起了头。我看得目瞪口呆,天呐,我才多大就给我订婚,没人性。还好是一扬虚惊,再看那媒婆,觉得顺眼了许多。
“服服服,十里八村的,花大姐那可是咱们这边的这个”王大妞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您呐,就是个心善的,要不我咋会放心把带弟的庚帖给你拿走呢?你这人,真是没的说,好得很。以后我家带弟、八斤能不能找到好婆家还不是得劳你多跑跑么?”
说完,王大妞一阵风似的,冲到屋里,从炕上拿出一块儿蓝底碎花棉布,放到花大姐的手里。“花大姐,这布可是从县城布庄买来的,可是比镇上的摸着要软和呢。”
现扬不仅我和八斤蒙了,连当事人花大姐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王大妞把布塞到她手里。
“哎,带弟娘,你这真的是客气,你看看,这么好的布你说给就给了。放心,以后我肯定留心着,给带弟说个好婆家。八斤的事情也包在我身上。”她摩挲着布,信誓旦旦地说着。
“带弟娘,你家可是要过起来了,听说都要起新房了。而且我前一阵子总是在镇上遇到带弟他爹往镇上的酒楼跑,这是要发达了呀?”花大姐一脸八卦地看着王大妞,眼睛里放着精光。
“嗐,这也不是啥不能说的事情,你看咱家这房子,可是能在床上看星星了,一到下雨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真真是没法住人了,孩子爹就厚着脸皮去之前认识的朋友家里借了些银子,想着修一下房子,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孩子跟着受苦,钱我和他爹慢慢还就是了。前一段时间,我家这不是接了一个给酒楼送菜的活计,虽然收入不多,但这不是也算是给家里添了个进项么。”王大妞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着。
“哦,那这样啊,谁家的日子不是一步一步过来的,你们还年轻,以后会好的,到时候给带弟说个好人家,彩礼厚一点,到时候你们给八斤准备的时候也能松快些”花大姐这个人精,看透不说透,知道王大妞家这是要起来了,她打定主意要交好,所以也就顺水推舟。俩人之间的撕扯就这样化干戈为玉帛了,
眼看事情办完,又得了一块儿好布料,她就喜滋滋地跟王大妞告别,王大妞可是目送着人远走才回家的。
“以后可要认真点,再给带弟说亲,我们一定要亲自去打问才是”王大妞和李多福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