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腹中的疼痛果然缓解了不少。
不疼了,她便可以冷静的去思考了。今日宴席之上,宗亲们见到她,全不似前世那样热络。那几位朝臣宗妇中尚有熟识的面孔,是前世她的伴读贵女们,却也装作与她不熟的模样。
从今日遇刺之事上来看,那位东厂督主应摇光,才是段怀安忌惮之人。
可应摇光已下了诏狱……朝瑰眸光微动,她得想办法把他捞出来才是!
坐在铜镜前,如瀑的青丝垂落,才发现碧玉簪子不见了,想来应该是在殿上遇刺时落下了。
脑海中骤然闪过那权宦难以捉摸的身影。
朝瑰冥思苦想了许久,都想不出现在谁还能帮她救出应摇光。
皇帝弟弟虽然位高,却不可如此做。
她只认识刑部一人,那便是江悯之。
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江悯之呢?
江悯之乃先帝亲点的探花郎,入翰林行走御前不久就身居六品刑部员外,因查案能力出众,不顾权贵逼迫破获几起贪墨案,第三年就升为刑部侍郎兼尚书职。
大昭立国以来还不曾出过他这样杰出的郎君。
他为人清正廉洁,是个会为民请愿的好官。现在过了五年的时光,应该已入内阁了吧?
想起江悯之,朝瑰垂着眼,眸光微动,难掩心中苦涩。
前世被他狠狠拒绝后,她有过一段不见天日的荒唐日子,那段日子还是段怀安的温柔包容被她度过。
她忽然有些难过,不知像江悯之这样的好儿郎,哪家的女儿配得起他?
五年过去了,他已为人夫了吧?
*
由于应摇光下了诏狱,批红的权被收了上去,还政于内阁,这几日段怀安很忙,一早就会进宫去议政,天擦黑了才回来,回来后就钻进裴菀儿房中。
朝瑰觉得,是时候去捞应摇光了,等大理寺那些人查案查清楚,都得猴年马月去了。
翌日一早,朝瑰简单梳妆一番,悄然从将军府侧门溜了出去。
诏狱两侧布满乔装的锦衣卫和皇家禁卫,朝瑰干脆直接亮了身份。
然而并不像她预料的那样被恭敬请进去,而是被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
朝瑰蹙眉,脑中飞速运转,转而开口道:“是刑部的江大人让本公主来探望督主的。”
“刑部江大人?刑部哪个江大人?”
“就是刑部的江悯之大人。”朝瑰眨眨眼。
“公主说笑了,刑部根本没有江悯之这个人。”
朝瑰哑然,看来江悯之已经不在刑部任职了。
朝瑰无助的模样让人无端生怜,一众禁军都有意无意地瞟她,暗道早知道公主姿容绝色,今日一见真是难得的美人。
见美人这样无助,其中一个将领便答应她前去通传一下,还得看督主愿不愿意见。
朝瑰颔首,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什么叫他愿不愿意见?
坐牢的人,还有选择谁来探望他的自由么?
诏狱最深处,青烟袅袅如同大昭看不真切的未来,然而焚香的烟雾在此刻被匆匆的脚步惊扰,扬起一阵尘烟。
“督主,朝瑰公主求见。”一小太监疾步跑来开口道。
蒲团上跪坐着一男子,身着玄色绸缎衣衫,乌发随意散就在腰间,浑身透着一股子冷劲。
小太监进来时,他正阖着眼缓缓敲着木鱼,在听到朝瑰的名字时,木鱼声停,本无喜无悲的眸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正是应摇光。
他所处的牢房大概两开间宽,干净明亮,其中供桌、香案、屏风、楠木衣柜、八仙桌一应俱全。
如若不说,还以为是在哪个大家府邸的佛堂里。
他轻轻拨弄了金狻猊兽炉里的香灰,沉思片刻道:“不见。”
太监应了个是,便转头准备去回了等着听信儿的锦衣卫。
“等等。”应摇光低沉的嗓音忽然在寂静的牢房中响起,“将军府中的暗桩还稳妥么?”
“回督主,稳妥得很。”
“盯紧她。有任何事都需即刻向我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