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泛着诡异的黄，杨花和柳絮飞舞交缠。

    夏星海打了个喷嚏，骂道：“跨物种爱情是没有结果的！”

    图书馆庞然大物般盘踞在市中心最贵的地段，离市府和警察局非常近，敢在这儿搞客服中心，应该不是骗人的。

    “别怕，应该没事……”

    夏星海捏了捏裤子里的螺丝刀，安慰自己。

    这招是跟一个苏州佬学的，也是去面试，结果在金阊的一座软件大厦被传销团伙围了，同去面试的苏州佬掏出螺丝刀扎人大腿上，杀出一条血路跑了。

    夏星海也侥幸溜了。

    貌似苏州的“推推”大多是南派，要钱不搞你命，倒了血霉遇到北派，差点阴沟翻船。

    后来成了习惯，凡是去陌生城市或者见灰产、黑产的老哥，随身带一把螺丝刀，可以过安检，捅人效果和匕首差不多，真出了事儿判刑也轻。

    陈鹤皋老师听了也要竖起大拇指。

    从停车扬电梯下到三楼，防爆门上监控摄像头闪了下绿光，人脸识别自动开门。

    怪，没有前台。

    “夏先生你好，我是文欣。”

    一台机器缓缓滑了过来，像是售票厅的自助售票机器人，奇丑无比的蓝白配色，脑袋是黑色的，两个大摄像头跟望远镜似的，胸部和肚子整合成一个半米大的屏幕，显示功能菜单。

    胳膊是两个柱子，不知道有啥功能，夏星海在科技展上见过一个搬货机器人，这玩意应该不是，只是装饰吧。

    有腿没有脚，底下是轱辘或者履带，和扫地机器人差不多。

    切，缝合怪。

    “请办理一下入职手续。”

    文欣肚子上的屏幕切入登录界面，“请刷身份证。”

    夏星海犹豫了一下，灰产里有专门骗人身份信息的，美其名曰“充扬”，拿你身份证注册二三十个APP，给个一两百块，好一点的他赚点app拉新红包，坏一点的，搞诈骗app装你手机上拷贝通讯录，拍你裸照。

    用机器人来搞的还没见过。

    算了，这么贵的地方，骗人手段不会这么低级。

    刷身份证，下一步，下一步，下一步，……

    下一步很久之后，是入职协议，夏星海仔细瞅了瞅，“果然不出所料，劳务派遣。”

    其实无所谓，每个月发钱就行，而且是来学活的。

    文欣肚子上吐出一张员工通行证，纯白色塑料卡片，正面一个大大的“X”，再无其他。

    “夏先生，请跟我来。”

    空旷的长廊，走了大约50步，铁门上写着3012。

    “嘟嘟……”

    铁门自动划开。

    夏星海腹诽：“全是自动门，要是停电怎么办，你们这儿消防能过吗？”

    “张总监，我带新同事夏星海先生向您报到，已完成入职手续。”

    “好好，麻烦您，后面我来带他。”

    张总监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死样，那是机器人，你热乎个什么劲儿，神经病啊。

    不对，夏星海听说过一个项目，某地为了骗财政资金，用真的人冒充客服机器人。

    难道？

    或者这里的大领导是个变态，喜欢遥控机器人走来走去？

    夏星海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所有人。

    “夏先生别拘束，以后大家都是同事，我给你介绍下……”

    “张总！可不能叫我夏先生，折煞了，折煞了，我以后在您手下做事，就是你的兵，你说往北咱往北，你说往西咱往西，就两个字听话！叫我小夏就行了，我当了一辈子小夏，您叫我夏先生，别扭啊！”

    张总监微微点头，饶是身经百战，这一通马屁还是很有水准很舒服滴。

    “小夏啊，咱们这儿的工作特别简单，ZF那边搞了新网站，专门接收新型智能犯罪的举报，我们不是执行单位，每天把后台的举报浏览一遍，标注等级就行，多的时候一天100来条，少的时候三五条，轻松，主打的就是一个有功无过，我们不是执行单位，后面有网警啊，派出所什么的搞。”

    “好，好，我听领导安排。”

    “这是标注手册，照这个来，肯定没错，回头我给你开了权限，标几个你就知道了。”

    “好，好，我仔细看，有不懂的还要麻烦领导。”

    “嗯，好好干，简单，你们年轻人一看就会了。”

    标注手册是个16开的小册子，不到50页，主要是设定了新型智慧犯罪的等级，从轻到重是10个等级。

    依据是现有刑法，不过大多新罪从没出现过，主要根据它的状态。

    未发生，但有潜在风险。

    已发生，没有后续社会危害。

    已发生，仍有社会危害性。

    大约就是法律范畴的“即成犯、状态犯、继续犯”。

    不过新型犯罪具有同时违反伦理道德和统治秩序的双重性，既是自然犯，也是法定犯。

    难搞……

    夏星海的法律学知识掌握不多，主要依据公序良俗决定轻重等级，有点像西方的陪审团。

    张总监给夏星海开了权限，让他拿现成的案子模拟标注。

    “年轻人学东西就是快，你看看，满分！哎呀，我们图灵小组又添了一员大将啊，哈哈哈！”

    “哇，领导这么夸我，受宠若惊，一定努力，一定努力！”

    一周很快过去，标注客服可比电话客服爽多了，几乎全是举报黄色网站的，标注一个‘1’，提交就行。

    打工人的周一，夏星海早早到了，点开“图灵”登录，显示一条未标注任务。

    举报人信息。

    真实姓名：汪*兰

    性别：女

    电子邮箱：********@qq.

    手机号： 157******06

    地域：**省**市**区/县

    通信地址：********

    填写举报信息：我被人P了头做成黄色视频他要发给我通讯录所有人，请帮帮我

    危害小类：社会安全

    被举报平台：APP

    举报内容：我的头像被人做成黄色视频他要发给我通讯录所有人，他要20000元，我没有请救救我

    举报材料：未解锁

    要件：未解锁（请在虚拟机环境打开举报人上传文件）

    夏星海点开附件，TMD，未成年。

    普通的诈骗犯罪等级是2，涉及未成年是4。

    填上“4”，提交，轻轻松松的一天又混过去了。

    夏星海心绪不宁，忍不住问：“张总，每条信息底下都有‘备注’，是能填的吗，还是不给填？”

    张总笑笑，“遇到看不过去的案子啦？可以填，可能会对办案的人有帮助，不过人家见多识广，是专业人士，各种坏透气的人都见过，抓过，我们是编外的，会的一点算什么，就是帮人家减轻工作量的，还是那句话，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习惯就行。”

    夏星海叹了口气，心道，“小汪，哥能力有限，我尽量帮你，具体能帮多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