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温福见皇帝没有应声,又轻轻了唤了一次。
已经戌正时分,早过了皇帝该入寝的时间,可是此时他却望着殿门方向,不知在思考什么。
殿内只留下了一盏灯,灯火如豆,忽明忽暗,明灭间的阴影落在王艋的侧脸上,使得他清晰的下颌线如刀削斧砍一般。
温福站在另一侧的阴暗里,更加的看不清王艋的表情。
皇帝未发话,他只能半弓着腰等待着皇帝接下来的指示。
“阿翁。”不知过了多久,王艋终于开口说话。
“阿翁,告诉夜儿,计划要提前了。”
王艋说完便走向自己的龙榻,躺下的那一刻他仍旧又看了一眼殿门。
那边,
也是永宁宫的方向。
——
“小姐,小姐快看,这几天的日头足,你晒的这些花花草草的,都干透了。”小桃翻着动着晾晒的花草杆,哗啦哗啦的扑起一片灰尘。
刘秀看着整个永宁宫殿前的一片扬地,摆满了她连日来的劳动成果,便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小桃,咱们把花朵捡出来单独存放,没事的时候还能泡上一壶喝一喝。”
刘秀本身是不喜喝茶的,但是来到这里以后,她也没有饮料可以喝,索性就将晒干的花瓣泡了茶。
“小姐……”小桃放下手中的陶罐,低下头擦了一把汗,不着痕迹的带去了眼角的泪痕。
“我们本不该这样的,那天你去陛下宫里,宫人们都传开了,都说即使你去求了陛下,可陛下不发话,还是没有人管咱们。”
“您玉体娇贵,还和奴婢一样劳作,瞧瞧那葱段般的手指都磨的粗糙了。”小桃心疼刘秀, 无论什么活都抢着做。
可是刘秀又拿起其他的事情,总是闲不住。
“我啊,这不是体验一次别样生活么,小桃,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刘秀的前世从小就在田间地头帮助老妈打下手,论别的不会,做农活可是一把好手,什么拖拉机农用机开起来就走。
就眼前这点小活,都不够她练手的,唯一觉得力不从心的就是这具身体,真的是太弱了。
“刘小姐,老奴奉刘大人所托,给您送东西来了。”这时温福的声音自外面响起。
“小桃,快将温公公迎进来。”刘秀一听见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连忙起身随着小桃的脚步向外走。
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见了温福满面喜色的进了他们的院子。
“刘小姐,这是国辅大人托奴家带给您的,快让丫鬟拿进屋去吧。”
温福说完,就递给了小桃一个大包袱。
小桃行了个礼,接过温福递过来的包袱就折返回了主殿,刘秀所有的东西都在那里。
温福还是一脸阳光般的笑容,只是年纪大了,那笑容也都掩埋进了满脸的沟壑之中。
待得小桃走远了一些,温福才开口说话:
“陛下让老奴带给小姐一句话,说是——让您沉住气,再等等,就快了。”
温福也不知道陛下是何意,但是也一字不落的将话传给了刘秀。
刘秀抿嘴不语,只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温福刚刚说的话。
这时小桃正好从正殿出来,温福看了一眼小桃,又转移了话题继续说道:
“再有几天便是中秋夜宴,皇帝和太后设宴款待朝中重臣,说是还有外国使臣来见,老奴特来知会刘小姐一声。”
温福跟了王艋多年,尽管小桃是刘秀的贴身丫鬟,但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除了自己,他谁都不信。
刘秀看着温福眼底警惕的神情,心下了然,不愧为两代帝王的内侍,说话的素养与对待事物警觉性让刘秀发自内心的佩服。
“多谢公公亲自跑这一回,这永宁宫里没有好茶,秀儿就不留公公了。”刘秀说完塞进温福袖袋里两个金饼。
“公公自去买些好茶,若是有机会与我爹爹说一句,我这里一切都好,叫他不要惦念。”
刘秀该装的时候还是要装一下的,她仔细的想过了,自己尽量的伪装的好一些,也是给自己省去不少麻烦。
“温福谢过小姐,您的话老奴一定带到。”
温福也不做作,行了个礼就离开了刘秀的永宁宫,路上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袋,手里的分量他自然清楚,心里还琢磨这丫头倒是大方,人也和蔼,怎么就让太后给折磨的如弃后一样的。
温福当然也知道刘秀是皇帝这边的人,他自然也要对刘秀多加照顾,可是皇帝最近却不知怎么了,处理政务的时候,要比之前更加的勤奋和用心,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过问后宫之事,唯一不同的就是食量越来越大。
最近的皇帝如果有时间好好的吃一顿晚膳的时候,总会特意传来很多菜,剩了还不许宫人撤走,就那样摆着不许人动。
温福也有些纳闷,等晚间伺候皇帝歇下,自己也回了寝,第二天那些碟子碗盘的就都没有了。
温福也问过值夜的小太监,都说是有人来给撤下去了,具体是谁,也说不太清。
好在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变化,而这一点点小事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只是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每日丑末不到就会有人收走皇帝留下的饭菜。
再后来有值夜的太监偶尔也见过那个收走晚盘的人,说是一个专门负责收夜香的太监。
可是一个收夜香的又怎么会来收走皇帝所用的御膳呢。
先不说他会不会有如此胆大包天,敢觊觎皇帝的御膳。
就是说他收走了,又有什么用,谁会吃一个经了他手的食物,这个宫里,谁不知道收夜香的活是最最脏的。
也更加的没有人知道,在他们眼中的夜香,确是永宁宫的“夜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