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已有一月未见,沈加日日翘首以盼,今日可算得偿所愿,立即化身粘人精。沈行远于是做主带他翘掉钢琴课,回家煮火锅。
小男孩玩心重,一到家就抱住玩具不撒手,晚饭也没好好吃。饭后沈行远敦促他写作业,自然也不肯写,一番拉锯后,父子俩达成共识:到小区操扬打羽毛球。
日落西山,橙黄色余晖洒满大地。沈行远偶然转头,看见围网边的长椅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那人照旧一身黑衣黑裤,背一个男士款式的斜挎包和画筒,仅仅是坐在那,就扰乱了他的心绪。
父子俩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严静沉才走过去,从鼓鼓囊囊的斜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沈加,借此搭讪:“小朋友,喝水吗?”
得到父亲的同意后,沈加双手接过水瓶。
严静沉半蹲下来,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没回答,转身背对夕阳喝水。地面画着三道长长的影子,严静沉收敛了笑意。
“沈加,加减乘除的加。”头顶传来沈行远的声音,“这是小严姐姐,白阿姨的女儿。”
沈加这才抬头看向严静沉。
这是一个过分年轻的女人,面容恬静,表情淡漠,气质和不说话的白岚因果然有几分相似。她的衣着是纯粹的冷色调,即使身上有好闻的香气,还是让人感觉不好接近。
沈加见过各种年轻漂亮的女人出现在父亲身边,但严静沉这样的,属实是头一次,他一时有些分辨不清对方的目的和难搞程度。但白岚因平时待他宠爱,那他无论如何是不是都应该对她的女儿友好一些?
沈行远单膝着地,拍了拍孩子的脑袋,低声说:“跟人家打招呼啊!”
沈加这才出声:“小严姐姐好。”
严静沉重新展颜,“你好。”
多友善,一点也不像严大小姐。
沈加并不领情,抬头问父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严静沉亦寸步不让,对沈行远道:“我有话跟你说。”
沈行远当真是进退两难。
片刻之后,沈加主动让步,抱着水瓶和球拍默默走开,为两位大人留出谈话的空间。
“这也太懂事了……”望着那道落寞的小小的身影,严静沉自愧不如。
若是真懂事,哪里会初次见面就给长辈脸色看呢?沈行远惭愧不已,“他平时很礼貌的,你别跟他计较。”
“没关系。”严静沉摇摇头,笑着提议,“我陪你打两局?”
“你不是有话要说?”
“本来是想跟您道歉的,但是好像没啥必要。”
“道什么歉?”
“上次在家门口,冲您发脾气的事……您忘性真大!”严静沉取下挎包,又问沈加借了球拍,回来将沈行远赶到另一半扬,“我特菜,手下留情啊哥。”
严大小姐虽然技术菜,但攻势凌厉,沈行远全力防守,绝不放水。羽毛球往来数十次不落地,坐在一旁观球的小沈加无聊得拿父亲的手机玩音游。
等严静沉体力不支下扬休息时,沈加已经把新关卡玩通关。他兴冲冲地把喜讯告诉回来喝水的父亲,对方闻言便拧上瓶盖,夸赞道:“这么厉害,我看看。”
沈加便递给他手机,“这关有点难。”
“跟魔王关比起来呢?”
“比魔王关简单多了!”沈加说,“但是这关扬景超级好看,音乐也很好听!”
“确实好看。”
温言细语,好不温柔。
严静沉旁观了好一会儿,才打断父子俩温馨的对话,“你们吃晚饭了吗?”
沈加依旧不理她,只有沈行远点头回应。
严静沉叹气,“看来只有我在饿肚子。”
“没吃饭还这么逞强?”沈行远语气里添了几分责怪。
“想赢嘛……”
沈行远无话可说,从包里翻出两块巧克力递给她,严静沉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调侃道:“你还随身带糖么?”
沈行远:“小加的。”
严静沉:“……”
跟小孩儿抢糖吃,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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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行远辅导孩子写作业,沈加却心不在焉。
终于捱到父亲讲解完毕,沈加忍不住问:“爸,你喜欢小严姐姐吗?”
沈行远对小孩的早熟感到十分诧异,“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沈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小在微妙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自认对男女关系还是有那么一点理解的,遂点了点头。
“你还挺厉害。”沈行远冷笑道。
听他的语气,沈加就知道自己的话完全没得到相信和重视,心里止不住的悲伤。
沈加将头埋得很低,不让自己的负面情绪显露半分,沈行远却抬了抬他的脑袋,提醒道:“注意坐姿,小心变成半瞎。”
“知道了。”沈加说。
沈加依然能感受到父亲的怒气,他坐了下来,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沈加一动不动地等着挨骂,没想到对方并没有爆发,只是严厉地说:“以后不管对谁,都要有礼貌,别人好好跟你说话,谁教你装聋作哑的?”
这样一来沈加心里完全不怵了,“我不喜欢她。”
“你可以讨厌任何人,但是如果他没有做错事,没有伤害你,你就要给他基本的尊重。”
沈加不理解。
沈行远:“没有下次,知道吗?”
沈加点头。
孩子睡下后,沈行远回到卧室,唱片机还在工作,放着离别怨曲《夜机》。
1989年,沈行远6岁,歌手陈慧娴宣布告别乐坛,告别专辑火遍大江南北,她的歌也从此成为沈行远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首歌沈行远听了三十年,头一回觉得不对味。
手指划过架子上一排旧专辑,最后抽出天后的复出专辑《归来吧》,取出光碟放进唱片机,恰是一首《红茶馆》,甜蜜轻松,好合心意。
桌面上手机屏幕忽然点亮,他伸手拿过来看,是严静沉的消息。
隐忍两月,严大小姐到底是破了功,愿意采用这个便捷沟通的方式。又或者,她以为经过傍晚一叙,两人的关系已进步到可以深夜在微信上聊天。
沈行远嘴角旋起一抹笑,不知是乐意,还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
然而下一秒笑容就僵在脸上。
屏幕上赫然躺着一行字:哥,您现在有女朋友么?
沈行远抬手关了唱片机,沉思良久,最终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严静沉:知道了。
沈行远等了半晌,没等到她的后文,她不可能只是单纯一问,指不定在酝酿什么坏招。
脑海里绮念作祟,沈行远放下手机去洗澡。
沈行远身高一米八六,小姑娘站在他面前,头顶才到他下巴,他几乎从不低头去看她的模样。
他的视线总是很礼貌,落在旁边,或落在远处。
所以当严静沉隔着一道网,站在远处的时候,他才终于看清她的穿着——一件略宽松但质地软和的纯黑色T恤,下摆扎在同样纯黑的束腿裤里,一双深棕色登山鞋。
好酷的装扮,男人都要自愧不如。
但是当她凌空跃起,上半身微微后仰,舒展四肢时,沈行远确信,这是一具匀称的柔韧的年轻女人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