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正是我最不喜欢佛家的地方，要度众生，却又求众生自度，这难道不是太委屈，太被动了么？宁舍己身，饲鹰喂虎，在某些人看来是佛家的大勇大义，在我看来，是放弃捷径不走，偏偏要绕远路的守愚。”

    真如大师问道“那依檀越的意思呢，该怎么办？”

    白衣男子傲然答道：

    “救人岂能啰嗦，立刻把他拽回来，让他看到我的能力，跪在我的脚下，敬我如敬神，那他自然会听我的话，由我告诉他该怎么走，他自然不会再掉入坑中。”

    真如大师愕然“檀越是要以一己之力，强行替天下人，做决断吗？这与魔何异？”

    “哈哈，是佛是魔，看的是结果。为了造就更好的世界，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要救这个世界，只有这一条路，不同意我的……”

    白衣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杀了就是。”

    听到这四个字，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江夜明不禁打了个哆嗦。

    真如大师骸然道：“檀越误矣！人人皆有佛性，如果天下只听一人之言，岂不是要灭杀剩下所有之人的不同知见！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会有多少人不同意你的路，难道都要一杀了之？这要掀起多大的杀孽，此法绝不可取。檀越入魔已深，还望尽早回头。”

    江夜明也觉得，神仙前辈过于极端了，但论讲道理，还是真如大师说的简单明了，一语中的。

    一时间，三人都不再说话。

    白衣男子默默看着真如大师：

    “大师恐怕，把我当成疯子了吧，既然你诚心诚意与我论道，我就再给大师讲个故事。”

    白衣男子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娓娓道来：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当时我在异国的一个地下商扬游荡，见到了一对乞讨的母女。孩子刚出生没多久，还是个小婴儿，连话都不太会说，粉嘟嘟的脸上长着一双大眼睛，很是可爱。我在一旁看的真切，那女子为了乞讨，使劲掐孩子的腿和腰，掐的青一块紫一块，孩子哭闹起来，路人有的被孩子的哭声惊扰，咒骂起来，有的觉得她们可怜，掏了一些钱。”

    “雪天里，气温不高，孩子本身也不经冻，感冒发烧，哭闹个不停，那女人穿的衣不蔽体，自顾尚且不暇，看着孩子一直哭闹，就狠狠打孩子，呵斥不许哭，孩子被吓得愣愣的，不敢再哭。那女人却哭了起来，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第二天，隧道发生了火灾，起火时，那对母子恰好就在隧道内避寒，当时四门上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母子俩竟被被活活烧死。”

    “我经过调查发现，火灾的起因，是商扬用电线路偷工减料，消防设施不合格。但这与那对母子有什么关系呢？她们又有什么错呢？真如大师，如果是你，你又该如何拯救这对母女呢？天下像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面对这样的悲苦，你让我坐在一旁吃斋念佛？我做不到！既然身在人世，就要全力以赴去改变，去战斗，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再不济，也总好过你们这样，站在干岸上说风凉话的。”

    这一番话，听的江夜明悲从中来，禁不住思考起来，如果是自己的话，该怎么救这对母女呢？是啊，天下又有多少人，仍处在这样的困境中。

    他随即晃了晃头，自嘲一笑，明日的生死如何，还不知道呢，竟还有闲工夫操心别人，心大也要有个限度，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真如大师白眉倒竖，动了真火“个人业力不同，自然所受千差万别，欲救人，需先救其心，而非杀其心！如按檀越之法，如抱薪救火，恐怕到时，流离失所的孤儿寡母，只会更多！”

    白衣男子嗤笑道“哼！和尚不要危言耸听，现在各国交战，皆因利益倾轧、观念不同，堂堂万物灵长的世界，却与毛如饮血的野兽无异，恃强凌弱的丛林法则大行其道。”

    “人本有良知，只是缺少指引。而正确的指引，一定来自远高于人类之上的神，只有这样，人类才会永远臣服。而我，就是那个全人类的神，我会带领他们，创造崭新的世界。”

    白衣男子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狂热，他斩钉截铁：

    “这就是人类最好的未来。”

    看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江夜明真怕他俩动起手来。

    真如和尚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

    “檀越的意思，是为救苍生，而行那屠戮苍生之事。和尚实在不能苟同。”

    白衣男子傲然说道：

    “我要为万世开太平，这种事业，亘古未有，又岂是人人都能理解的，大师不理解，也很正常。”

    看着白衣男子，真如大师突然觉得，已经无话可说。

    他想起了刚才故事中，那个无论如何，都要往坑里跳的人，自己能够及时的，拽住眼前这个人吗？

    “既然檀越如此执着，且又筹谋良久，必然已经胸有成竹。既然此事正大光明，为万世谋，檀越打算如何行事，能否说于和尚。”

    白衣男子看着真如大师，忽然嘲讽一笑：

    “大师的激将法不怎么高明啊，也实在把我看的太低了些。既愿意和大师说这些话，自然考虑到了后果。如果我三言两语，就露出了破绽，那还做什么亘古伟业，岂非是个笑话？”

    “和尚只是好奇，你身陷此地，又如何达到目的呢？”

    白衣男子却没理会这个问题，而是兴趣盎然的问道：

    “其实大师，学佛不也是靠佛陀的智慧吗？这和我的做法又有什么两样呢？靠神，靠佛，不过都是顺从人的本性罢了，人谁都可以靠，就是不会靠自己。”

    “如果大师肯帮我，你我二人合力，这天下定会减少很多的杀戮纷争，尽早迎来真正的光明，这不也正是大师您想看到的吗？”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进而结网，这天大的功德，我愿与大师同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