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而言,这种变革似乎是促成了社会制度与生产方式的改变,但对于文化基因却仍然是在变动之后更趋向于稳定。这种过程是一种物理过程,并不产生化学意义上的变化。”
陈小渔想了想问:“这些仅仅是现象,我更想听的是你从现象中所推导出的结论。”
柏玉京说:“这种文化势必会造成个体的弱化,不利于自我人格的形成。在中国社会里,人的概念只有在社会关系中才能体现出来,如果把一个人的社会关系全部蒸发掉,那么这个人也就随之蒸发了。他们不认为在一些具体的人际关系背后,还存在一个抽象的人格。他们更倾向于用一些公式化的两人关系去定义自己,而不是由自己去定义这些关系。具备了个体灵魂观念,就会比较容易产生明确的自我疆界,而传统观念恰恰把这个明确的自我疆界铲除掉了。”
说到这,柏玉京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说:“你就拿80年代以后出生的这拨孩子们来说吧,刚刚有了一点自我意识,刚刚体现了一点自我人格,就被各种声音斥之为自私。自我跟自私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孩子们再稍有反抗,就纷纷又被更大的声音给活埋了。你说,难道一个人只有被纳入世俗关系之中才能称其为人吗?一个连独立人格都尚未健全的民族会是一个强悍的民族吗?一个处处都照顾弱者的文化会是一种强势文化吗?”
陈小渔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啤酒,伸出一只手用力地同柏玉京握了握,一本正经地说:“这些问题我虽然回答不了,但有一句话我还是要替‘80后’的同龄人对你说出来——理解万岁!”
二人相视一笑,碰了一下酒杯,各自饮尽了杯中酒。
陈小渔说:“刚才谈了这么多宗教和哲学的话题,我忽然发现信仰是如此不可思议。从管理的角度而言,宗教组织的管理是不是可以称作一种最深刻的头脑管理?其中最核心的是‘信仰’两个字。基于虔诚的信仰,即使教徒散居在世界各地,也会按照教理、教义的要求行事。这是一种自觉的行为,在很多时候它并不需要借助任何所谓的管理技巧却依然行之有效,其中的道理是不是也值得我们参悟呢?”
柏玉京夹了一口菜,笑着说:“你都快成巫师了,从一部伯格曼的《第七封印》就想到了这么多,以后有时间还可以看一看费里尼和安东尼奥尼导演的片子,相信还会有更多的感悟。”
陈小渔一边低头夹菜,一边笑着说:“要看的话我就到你那里去看。”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吧哒”一声,柏玉京手中的筷子竟然跌落在了地面上。
陈小渔抬头一看,只见柏玉京面色惨白得吓人,豆粒大的汗珠正在一颗一颗地顺着额头滚滚滑落。他紧闭双眼,用一只手拄着头支在桌子上,用拇指和中指用力地按压着头顶两侧的太阳穴。
陈小渔骤然一惊,急忙站起身,一步跨到柏玉京身旁,焦急的问:“你怎么了?”
“头疼。”柏玉京咬紧牙关回答。
“咱们去医院吧!”陈小渔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似乎不是发烧,便挽起柏玉京的胳膊,试图要把他架起来。
柏玉京痛苦地摆了摆手,说:“不用,老毛病,挺一会儿就过去了。”说罢,他往里挪了挪身子,整个身体靠在了里侧的墙上。陈小渔在他身边的座位上望着他,不安地坐下来。
须臾,柏玉京睁开眼睛说:“没事了,我们走吧。”
陈小渔见他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些好转,便急忙起身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放在桌上,叫了声买单,便搀着柏玉京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