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有一盘子野菜,还有两碗不知是什么做成的糊糊。
“不妨事,贫道自己准备了干粮。”说着将准备的饼拿出来分食。
在燕亭栖看来,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但老夫妇看到是,精细粮磨成的粉做成的饼子,里面包裹着满满的馅料。
却不肯收,直到燕亭栖说放了两日,不吃就要坏了,才犹豫着接过。
吃完了饭,村长就带着燕亭栖去了旁边的屋子。
刘老汉点亮了屋里的油灯,道:“这里平日都是我孙儿住,道长就在这里歇息吧。”
屋里摆设简单,不过打扫的还算干净,燕亭栖自然没有异议。
......
天刚蒙蒙亮,刘老汉夫妇便起来了。
如今天冷,地里也没什么活计,年纪大了醒的早,刘老汉坐在院子里编草鞋,婆婆在厨房里做着早饭。
燕亭栖运完一个大周天,方才收功,睁眼看着外面天色。
远处的山峦和田野笼罩着一层朦胧的云雾,在淡淡的朝霞映照下成了一张天然画卷。
突然,静谧的乡村景色突然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打乱。
“啊——”
还没等刘老汉做出什么举动,就听到身后房门咯吱一响,等他转头去看,只见房门敞开轻微晃动,而客房里空空荡荡,昨夜那位投宿的道长已经不见了踪影。
婆婆也从厨房里走出来:“我好像听到大麦妻子的声音了,发什么事了?”
刘老汉放下手中的草鞋,看向村尾方向:“你做你的饭,我去河边看看。”
村子后面有一条小河,平日里村民都会来这里洗衣服,若是天气炎热,村子里的汉子图方便,还会在小河里洗澡。
不过如今天冷,除了平日里挑水,只有洗衣的妇人家会过来。
今日一早,何氏做好了早饭,端着放着脏衣服的木盆来到小河边。
她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想着往后的日子。
村子里边是没什么出路的,如今大儿年纪也不小了,她盘算着去刘家走动走动,也送去木匠师傅那里做学徒,好歹是门能糊口的手艺,总比在村子里种地强。
正想着,就看到小河上游有个东西漂了过来,昏暗中也看不清是什么。
大概是浮木吧,何氏想着,手中木槌捶着衣服,心中藏着事情,也没太在意。
直到“浮木”漂到了跟前,她才察觉不对,这“浮木”上面怎么裹了一层麻布衣服。
她拿木槌捅了一下,“浮木”翻了个身。
才发觉这哪里是浮木,分明是一个被河水泡的肿胀的浮尸,正面目狰狞的看着她。
她顿时一个哆嗦,大声尖叫着丢下手中的木槌。
刘老汉赶到时,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发现浮尸的何氏,被丈夫搂在怀里,带回了家。
浮尸也被人打捞了起来,因为死状恐怖,被人盖了一层草帘。
刘老汉掀开草帘瞧了瞧,也被这样子吓了一跳,忍不住腹中翻涌,但还是瞧出这是一个男童,约莫只有八九 岁的样子。
村民越聚越多,不免议论纷纷起来。
“可怜见的,这才多大啊。”
也有人猜测道:“咱们这条河是氿河的一条分支,前不久氿河水患,会不会是?”
“依我看,八九不离十,宁池县决堤,百余里一片汪洋,听说不少村镇都被淹没了,恐怕是哪个时候遇难了,漂到咱们这来了。”
“哎呀,还好咱们这条河不大。”
“老天要收人,谁也拦不住。”
村民基本都相信了这个说法,唏嘘了几声也就罢了。
燕亭栖:“宁池县决堤是何时的事?”
“约莫半月前吧。”
尸体不能一直放在这,村长让人在后山上找块地方,掩埋了。
下山时,燕亭栖问刘老汉:“如今已经是冬月,为何还有水患?”
“什么原因,老朽也不晓得,不过氿河往年这个时间也会涨水,只是不像今年这般。”
“竟是这样,您也认为这男童是溺水而亡的吗。”
“难道道长发现了什么?”
“水患是半月前的事情,为何到现在才被人发现,而且贫道发现他身上有几处勒痕。”
村民们都说是溺水而亡,燕亭栖却不认为,一来是时间对不上。
最重要的是,他在男童的手腕和脚踝都发现了伤痕,似乎是被人用绳索捆绑,拼命挣扎过后留下的痕迹,这么小的孩子谁会用绳索去绑他呢。
刘老汉脸色微变,好似知道什么,却有所顾忌,久久未语。
燕亭栖取出一枚银锭子,放在刘老汉手中:“以贫道看阿婆的眼睛虽然有疾,但若是及时医治,或许还有恢复的可能。”
刘老汉握住银锭,抽了口烟,才说起往事。
原来刘老汉最开始并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大约是四五十年前,他祖父带着他们从原来的地方跑了出来,在此地隐姓埋名住了下来。
他们原先的村子,偷偷信奉河神,年年都要供奉,每次供奉时都要杀鸡宰羊。
起先看着大家对一个神像磕头,年幼的刘老汉还觉得好玩,直到有一天,氿河突发大水,不少庄稼都被淹没了。
村里有人说是河神发怒,必须要重新祭祀河神。
祭祀神明,拿什么祭祀?
举行祭祀的那天,他被父母关在家里,撬开窗户偷偷跟了上去。
岸边摆着一张铺着红布的供桌,摆放贡品的地方,捆着两个小孩。
他们嘴巴被东西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惊恐的泪水,在一个发须雪白的老者祭祀唱词之后,被毫不留情地丢进了滚滚迸流的河水。
“祭祀过后大水仍然不见退,村里商量重新挑选童男童女,因为亲眼见到祭祀的扬景,我之后接连病了好几天,爹娘早就觉得村子邪气,借着这件事下定决心,带着一家人逃了出去。”
听完村长的话,燕亭栖直觉这个男童恐怕与那个村子脱不了干系,于是问道:“您可还记得,那个村子在何处?”
村长摇摇头:“当年我年岁不大,只记得村子里种了很多桃树,我父亲是个渔夫,那日他是摇着渔船带我们在河面上走了几日,最后留在这里。”
“这么说,应当距离氿河不远才对。”
燕亭栖没有多待,用过早饭,便起身告辞了。
村口的大树下,几个村民眼看着他离开,其中一个还惋惜的叹了口气。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燕亭栖并没有直接离开,骑着马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独自一人又绕回了后山。
他很快找到之前埋葬小安的地方,对着空无人烟的坟堆叹了一口气。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激起涟漪,坟堆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