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茂原以为街上没什么人，没想到了才发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往日不见了的小摊小贩也都将摊子支了起来。

    “真热闹，怎么这么多人？”

    耿玉苔这段时日天天和人打交道，知晓点情况。

    “氿河水情慢慢退去，听说官家的拨下来的赈灾物资这两日就能到城里，适逢春节，百姓的心安定下来，自然要好好庆祝。”

    经历了这一番的氿河水灾，百姓们急需一个契机洗刷往日的阴云，即将到来的春节便是一个很好的日子，大家纷纷走出家门，采买需要的物品，这段时间的门头巷格外热闹。

    不但有各种卖吃食和物件的摊子，燕亭栖还见到有吞刀吐火的杂耍。

    采葑采苓先是被卖糖葫芦的吸引住，而后又对着捏面人的走不动道，耿玉台大手一挥，全给他们买了，惹得姐弟俩小嘴像抹了蜜一般甜，对他连连称赞。耿玉苔面上云淡风轻，等两个孩子转过身却是没忍住偷偷笑了两声。

    看了一会儿杂耍表演，初来乍到的兴奋劲一过，这冬日的夜里，很快就觉得冷了，采葑采苓不约而同地往几个大人身上贴。

    燕亭栖抱起采苓，道：“夜里太冷，不如寻一家看的着这夜景的酒楼一面用饭一面瞧瞧热闹。”

    “也好。”

    自然又是左茂领路，他知道这两位大人不是缺钱的主，便选了本地名流常去的朝贤楼。

    方一踏进朝贤楼，便感觉进入了温室，周身的寒意都驱逐了出去。

    既然为了看景，自然要登高处，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雅间，房内一角放着个炭盆，相比楼下还要更暖和些。

    屋内还有一股淡淡的梅香，原来是另一侧放着一个矮柜，矮柜上摆着一个手臂大小的白瓷瓶里面斜斜插着十来只红梅。

    燕亭栖目光被吸引了过去，赞道：“好簇新的红梅。”

    左茂瞧了一眼，笑道：“城外的宝繁山有座青松观，里面种了百来棵红梅，每年这个时节盛开好多人去观赏，两位道长要是喜欢，也可以去瞧瞧。”

    耿玉苔摆摆手道：“我是没空闲了，还是先瞧瞧吃什么吧。”

    小二一边殷勤的倒茶水，一边口齿伶俐翻着花样将店里菜色报了一遍，最后问：“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燕亭栖看他说话起伏颇有韵味，挺有意思，在他报的菜名中选了两道，其他人也都选了自己想吃的。

    不一会儿，就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燕亭栖尤爱吃里面一道春饼，薄薄的一张饼子裹着青，红，黄三丝， 只需要一点点酱汁便很清爽可口。

    虽然两个孩子早就懂得自己照顾自己，杏娘还是照顾他们先吃好，才去吃饭。

    姐弟俩吃完饭趴着窗户看外面，能看到街上形形色色的人，还有方才他们路过的杂耍班子，能看到远处的灯火，是他们没见过的风景，一时有些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抬头看看天空，月亮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缺了一块，但是好像比满月的时候更加清晰明亮。

    背后是杏娘温温柔柔提醒的身影，让他们小心，不要将身子探出去。

    屋外的寒风被屋内的温暖阻挡，姐弟回头应了一声。

    采葑：“今天月亮没有那天的圆！”

    采苓回答：“星星也没有那天的亮！”

    吃完了饭，回去的路上，姐弟俩越走越慢，燕亭栖和左茂一人一个抱回了别院。

    除了来的那一天，双胞胎和燕亭栖同住，后面有杏娘照顾，便搬了出去。

    夜里，万籁俱静，一道轻微的吱呀声音突兀的响起，习惯了打坐代替睡觉的燕亭栖在榻上睁开了眼睛。

    他翻身下榻，缓步来到窗边，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对面门后走出来，站在院子中央的水井处，仰头看着夜空。

    天色太黑，一时分辨不出是采苓还是采葑。

    人影半晌没动静，站的太久，身子在寒风中还抖了几抖。

    沉吟片刻燕亭栖也来到院子，人影转过身，是采苓。

    燕亭栖来到她身边，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梦魇了。”

    采苓摇摇头，反而问了燕亭栖一个奇怪的问题：“您说河里也会有星星吗？我想起来，那天夜里我没有在天上看到星星，但是在水里看到了。”

    ...

    第二日，天空阴雨绵绵，寒风刮着水面泛起浪花。

    船夫揣着双手坐在船舱内，心想着今天恐怕是接不到活了，不如早点回去，春节将至城里谁家不要用柴火，现在去砍些木头，背去城里卖，好歹补贴一点家用。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

    那人问道：“船家在吗？”

    船夫在船尾摇着桨，看着船头站立的人影，心里奇怪，这鬼天气竟然还有人过河。

    看这人身后背着剑，应该是个习武之人，但船家瞧了瞧对方白皙的不下于闺阁女子的脸庞，心里又有些不确定，毕竟时下很多文人墨客不但喜欢耍扇子，还喜欢配剑以饰身份。

    又看那人不甚保暖的衣物，好心道：“这天寒地冻的，您到船舱里坐坐吧，好歹能避避风雨。”

    燕亭栖摇摇头，“无妨，反正等会儿也要湿。”

    “啊?”

    这人不会是要寻短见吧？

    到了地方，燕亭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丢给船夫，船夫接过手一沉，没想到对方这么大方。

    没等他假意推辞，燕亭栖道：“我在此地有些事情，还要劳烦您等我一下。”

    船夫提着手里沉甸甸的袋子，满口答应：“好...好的。”

    话音刚落，就见燕亭栖在河面上巡视了一番，很快确定了位置，纵身跳了进去。

    船夫吓了一跳。

    “哎哟!这是真想不开啊，让我在这等，不会是让我替他收尸吧......”

    潜到水下的燕亭栖自然不知道，他这一番动作将船夫吓得不轻。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寻常百姓要是不小心落了水，轻者生上一扬风寒，重者被河水卷走尸骨无存。

    当然他们这些修道之人，虽然不能像神话传说中避水而行，但在一定时间内，护住心脉不被侵袭还是可以的。

    只是这一片水中激流暗涌，漩涡密布，若是不小心陷入极难脱身，法力消耗的也比平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