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儿”

    “啊，父亲何事唤我？”池景春叫了池茵，又回头对着邹氏母女道:“今日柔儿也累了，你们各自早些回去歇息，我有事嘱咐这丫头几句。”

    邹氏深深地看了迟景春一眼，随后拉着池柔的手向正院走去。

    “别傻站着了，跟我去书房。”

    池景春并着小厮提一盏灯笼走在前方。池茵跟在父亲身后，不远也不近，天虽冷，可她依然是步伐散漫，身着丫鬟样式的厚厚粗布棉衣将她裹得像一个大肚花瓶，池茵想到这里觉得好笑，干脆咯咯笑了出来。

    前面的池景春听得心中一紧，自己这个二女儿从小极守规矩，从不失礼，怎么会突然笑出了声，莫不是最近逼她太紧，没让她见姨娘？还是柔儿得了好处，她心生怨恨气傻了？罢了，一会儿还是先安抚一番吧。

    不一会儿，二人进了书房落座，

    “茵儿啊，你从小便性子乖顺，面对再严苛的课业和教导也能从容应对。七岁到十岁，短短三年，琴棋书画便无所不惊了。有你这么个好女儿，为父甚是欣慰啊……”

    池景春坐下后说了这样一番话，又在盘算什么呢？这老狐狸莫不是知道我想跑上辈子好像没这么一出啊。池茵早已习惯池景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训导话术，连忙笑着起身，

    “多谢父亲夸赞，女儿从前不懂事，因着你每次拿姨娘来劝我多学本事，还曾多次哭闹，上次一病，我是彻底想清楚了，父亲所做一切都是为女儿好，不管如何对长姐百依百顺，可是心里也还是疼我这个女儿的，你的眼里都是为我将来做打算呢！”池茵小声说着，慢慢跪下来，还逼着自己硬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嗯，你知道就好，当年父亲也是不得已，邹氏善妒，我买通方士说让你留下在柔儿身边，为柔儿挡煞。这些年，父亲只能暗中照顾你，你连姨娘也是一年半载不得见。如此，你可有什么怨言？”池景春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儿。

    池茵心想，反正也不是我亲娘，没准我亲娘早让你们害死了，还在这里假惺惺的骗我，可真令人恶心啊。不过面上仍是摇头，抹了把眼泪说道:

    “不，不怨父亲，父亲保下女儿一命，女儿这条命本就是父亲给的，若有怨言，便是不孝。”

    “哦，那你今日为何溜出去跟裴世子搭话？”

    完蛋了，池茵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自己还是那个池景春握在手心的棋子。

    “父亲！”池茵哭着又跪了下去，

    “父亲，女儿错了，女儿只是看父亲，官至丞相，却仍受制于人。女儿想为自己搏个好前程，像姐姐一样为父亲争口气，女儿自不会肖想皇家，所，所以女儿其实一直倾心于裴世子。不过女儿今天只是以丫鬟的身份跟他说了几句话，并无任何越矩之行，父亲，我并不是刻意隐瞒，也知道父亲一向教导女儿，若无十成把握，不可贸然出手。今晚这事确实因而思虑不周，但我只是太想得到父亲的关注了，也想帮父亲的地位更近一步。”

    说完抬头看，同时控制好表情，保持着七分委屈，三分倔强，睫毛一抖，从右眼抖落出一滴泪。

    池景春始终漠然看着，池茵一番哭诉倒让他稍微敛了眼底的寒意，随后嘴角勾起一丝笑，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个女儿不过才及笄，只是心急盼个高枝儿而已，倒坏不了什么大事，只是这裴家虽是高门，可自己与裴国公向来政见不合，若女儿搞定了裴世子，谅那个老家伙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娶了茵儿做媳妇，就算他裴玉是个木头，也不见得能抵挡如此美人，可是主子那边还得请示一下……

    “茵儿啊，你这失言了，爹爹已是丞相，怎可更进一步？你不必着急，你既有柔儿一般艳光倾城的美貌，又有高出其他贵女的才情技艺，从小柔儿学不会的，你不但学得快，还能做到精通，这一点爹爹也是自愧不如的，所以抛开出身，你样样皆在她之上。”

    迟音心想，可不嘛，他不会就偏要逼着我学，一开始是一只兔子，后来是身边嬷嬷，再后来把姨娘吊在树上，……逼着她练好飞燕舞，为保持纤瘦，每天只给一小颗白菜，一日练不完美，身边人就要受其折磨。是啊，上辈子自己蠢，蠢到任何东西都可以用作威胁的工具，一样样学会那些本不喜欢的东西，也没想过要逃离，为了一个假的娘亲，忍了那么久……

    “茵儿？”

    “啊，父亲，您说的事是女儿着急说错了，以后行事前一定与父亲商议。”

    “裴世子其人，为父也清楚今年17岁，三年前，西北与北凉大战中立还下了不少军功。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他模样也英俊，还有那样的家世，你倾心于他也在常理之中，可为人到底如何，还需要再探听一番，等为父有了定论再决定你是否可与此人接触。”

    池茵愣了，自己不过编了一番胡言乱语的说辞，倒让他信以为真。竟然，还会考虑让陪世子做自己的夫婿。原来在婚事上，他竟然还会说这看似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好像真为这个女儿忧心似的，在心底冷笑了几声，面上仍乖巧的笑着谢过父亲。

    是真要谢谢，若他同意，自己能出去的机会就大多了，且即便裴玉不同意，也可以再物色其他人帮忙，总之避开两年后嫁去淮王府当棋子的命运就行。

    “好了，今日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无事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你是大家闺秀行事，要符合身份。”

    池茵行了一礼，刚要转身，被池景春叫住，

    “茵儿，去你姨娘那看看吧，她说给你做了饺子，还有，出了这书房，父亲便会如往日一样待你疾言厉色，你可要明白父亲的苦衷啊！”

    “父亲放心，女儿明白的，父亲也早些安歇。”

    池茵关了门，转眼敛了笑意，叫醒门口打瞌睡的兰枝道:

    “走吧，去荣心堂。”

    兰枝慌忙跟上，纳闷自己怎么这么冷还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