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漫兮只觉心脏漏跳了半拍,有些惊慌地抽回手指,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大口水才平复下来。
她回视,“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许洛颜却摇头否定她的说法,“不,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老同学。漫兮,我想和你做好朋友。做那种可以互相倾诉心事,吐露秘密的好朋友。”她的瞳孔如黑曜石般闪耀,也盈满真诚,“可以吗?”
尽管她有时也会很天真,很单纯的就相信了别人,可事实上她并不愚蠢,也见识过许多人的本性,她能够判断出来某些人的内在。
比如时驰,他看上去温柔体贴,似乎没有任何缺点,可与他接触下来她能够感觉到,他的温柔太过广泛,几乎叫他成了一个好好先生。
再如常思雨,她热情奔放,开朗大方,像是盛夏般热烈,可骨子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狠厉。
当初的姚漫兮也不爱笑,也难以亲近,但她的世界里还有期待,还有色彩。她的心房不曾上锁,只是决定权在自己手中,决定谁可以进出她的世界罢了。
可是现在的她,世界或许是一片荒芜,心房被水泥砌死,将自己紧紧包裹其中,避免了伤害,也拒绝了温柔。
锅底被端了上来,红白汤底泾渭分明。咕嘟咕嘟冒泡的汤将蒸腾热气往上送,使之缠绕在一起,解不开,分不清。
姚漫兮的手指摩挲着杯壁,开口时嗓音略显沙哑,“我不需要。”
她不需要任何人自作主张的同情怜悯,不需要有人走进她的世界。她的世界早就坍塌一片,接受不了任何人的访问,也不会接受任何人。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可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有什么不一样呢?”许洛颜的步步紧逼,终于叫这个坚毅果决的女人哑了声。
她不明白,当初像小绵羊般温顺的女孩子,怎么就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呢?
默默将手旁的食材端起,一片片下锅,尽力去忽视那灼灼目光。
今天的许洛颜确实大胆了些,虽说她的性子较之当初有很大改进,可像现在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真的很少见。
但她并没有放弃的打算,“漫兮,你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过,我不想要朋友,因为我害怕再次被背叛。可你却告诉我,不用害怕重新开始,因为这一次你不是从头开始,而是从经验开始。现在,我想把话还给你。”
姚漫兮的手微颤了一下,眼神有些恍惚。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刚分班没几天,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饭,许洛颜总是等人都走光了,才最后一个慢吞吞挪出教室,缀在人群后面。
偶然间瞧见那孤寂的背影,丁点儿大的同情心开始蹦跶。某天阳光正好,她便走向了她,“一起吃饭吧。”
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转动。
后来她才知道,小姑娘原来是被朋友伤到了,才变得这么敏感又脆弱。
她就告诉她,很少有人能陪着一辈子,看开就好了,一生当中会失去的还多着呢,不差这一个。
然后小姑娘竟然红了眼。
好吧,她承认这话确实有些伤人了,赶紧补救:“好啦,以后我就是你的新朋友,怎么样?你也不用害怕重新开始,因为这一次你不是从头开始,而是从经验开始哦。说起来还是我吃亏了呢!”
许洛颜终于扬起漂亮的脸蛋,眼尾一片殷红,像是缀了一尾的夕阳落日,声音细小委屈里夹杂着些许小心翼翼:“真的吗?”
她无奈点头,“嗯,真的。”
记忆随着肉片落入锅中,温柔却强势的声音不容拒绝钻入耳中,“姚漫兮,我也没那么在乎朋友啊,可是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姚漫兮想问。
但及时咬住了舌尖。
有什么意思呢?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挺好的,为什么要平白添一份负担。
“牛肉可以吃了。”说着,夹走一片一口咬下去。
许洛颜怎么会看不出她在逃避,可自己到底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算是做朋友也没有勉强的道理。
落寞垂下头,不再言语。
火锅咕噜咕噜,热气蒸腾,氤氲了眼角。
这顿饭的开始直至最后,谁都没有心思再说些什么。
直到姚漫兮将人送回家,转身的那一刻,许洛颜回头,暗淡的路灯下,她的眼睛亮如星辰,“姚漫兮,我一直一直都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说完转身离开。
心脏被狠狠敲了一击,姚漫兮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她真的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任何人。
她的世界只要有她自己就够了。
这天过后,许洛颜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照旧每天给姚漫兮发短信。
内容大同小异,不是吐槽上班时候的糟心事儿,就是哪家店的菜品还不错,下次一起去尝尝。完全是好朋友之间的日常对话。
尽管姚漫兮的回复只有“嗯”“不”这种简短的语调,许洛颜仍旧不厌其烦。
直到某天晚上,睡梦中的许洛颜被一阵诡异的敲门声惊醒。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寂静的夜里敲门声在空旷的楼道扩大,许洛颜半梦半醒中撑起身子。
“谁啊?”她嘟囔着,就要起床去开门,手指碰到枕边的手机,迷迷糊糊打开,刺眼的屏幕在漆黑的夜里显得那般突兀,却不及屏幕上的时间叫人瞬间清醒。
1:17。
刹那间背脊生寒。
曾经有意无意看过的案件在脑海中闪过,许洛颜拿着手机的手禁不住颤抖。乌黑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她紧咬着唇肉,不让害怕外泄一点儿,唯恐叫外边的人听到。
翻着手机的通讯录。爸爸妈妈不行,他们平时睡觉都有静音的习惯。
时驰,不行。没有原因,只是没有那么信任。
姚漫兮,对!漫兮一定会来救自己。
尽管她知道姚漫兮作息时间规律,从不熬夜,可这一刻,她还是将自己的安全赌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