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萱听到此处，居然颇有些惋惜，“若是他当真一心修道，以妖身修成仙，想来也是一件数千年来，世人皆不可想象的事，我一开始还真希望这灵蛇能够修得仙身，没想到，居然是一扬骗局。”

    幻羽本就是妖，有些感触道：“唉，这位蛇兄，可惜了，兴风作浪，也算是恶有恶报，杀了这恶蛇，我一个妖怪听了都觉得惨绝人寰，那么多人，这么多年都惨死于他手中，居然没有半点懊悔之心。”

    清濯在一旁静静听着，并不说话，韩唯昭知道，这银罗刹就是岩玉，灵蛇也是岩玉，自己的徒弟走到今天这一步，清濯或许内疚于自己的徒儿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这些年来半分消息都不知道。

    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自己身在无烬塔，许多事情无能为力。

    只是韩唯昭仍旧有些不明白，如果岩玉从一开始就为了取人性命，提高修为，为何还要假意做好事，伪善并不是妖的作风，妖怪向来都是直接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伪善更像是人所谓。

    可因为何事就被戳穿了，因为岩玉将杀人目标瞄准了悟世山的道士吗？

    这似乎有些说不通，毕竟池南在书信当中写了，当年洪水泛滥之时，岩玉与悟世山的道士一向交好，甚至因其善念，还曾在悟世山道观中倾听道法，所以悟世山的道士与岩玉应该很熟悉。

    难道终归是妖性难改吗？可自己——也是妖。

    清濯闷声不说话，岩玉说他快死了，这边的消息又说岩玉是银罗刹，南荒众人口中的岩玉十恶不赦，可自己印象中的岩玉不过是个泥潭里爬出来的傻妖怪罢了，这些年，岩玉，还是当年的岩玉吗？

    虽说是一同去悟世山，但此行，众人目的并不一样，清濯带着幻羽来，是为了救岩玉，而季萱给黎墨帮忙，也就是给悟世山的道士帮忙，所以此行刚好目的相反。

    韩唯昭本是来帮清濯的，但作为同门，与季萱那里有少不得交流。

    不过，几人无论是救人还是杀人，暂且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先找到岩玉再说。

    说着几人到了悟世山脚下的河源镇，便听到街上人人都在讨论飞升一事。

    许多人都在算命的那里求算命先生给算一算，自己有没有那飞升的命，只听见一群人在那里大笑，“哈哈哈哈，我也是飞升的命，我命里带神仙，搞不搞笑。”

    幻羽听着，“什么命里带神仙，这大街上一群人怎么这么兴奋，飞升，命里带神仙，难不成这里有谁成仙了？”

    一旁的也打算算命的年轻人，一看有人问，忍不住心中的激动，跑过来蹭吃蹭喝，顺便给几人讲到：“你们几人，没赶上三日前的飞升大典吗？一看你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要不要我和你们说说这来龙去脉？”

    年轻人一脸兴奋，显然是终于找到愿意听他聊天的了，其实这人似乎就是想蹭顿饭。

    清濯冷声道：“你知道？可我看你更像是蹭饭的。”

    年轻人倒是坦荡，“蹭饭怎么了，咱们一边吃，说的才有意思嘛。”

    韩唯昭倒是无所谓，喊了小厮加一副碗筷。

    这年轻人便同众人缓缓道来：“悟世山的济霄派乃是小门派，不过却因为除了银罗刹一事，名声大噪，更出名的一件事，是掌门唐煌，几天前，这济霄派的掌门唐煌，差点飞升。”

    幻羽觉得此事有些搞笑，“飞升就飞升，从未听说过仙人飞升还临门一脚给退回来的。”

    年轻人道：“那一日说来有趣，本来这悟世山济霄派的唐煌掌门，因他多年来救死扶伤，又加上前段时间斩杀银罗刹，据说修炼了两千年，终于功德圆满，这唐煌掌门掐指一算，便算得自己将在近日飞升成仙，为了激励弟子，同时也是要给南荒众人树立一个一心向善的好形象，便在三日前设下飞升大典，那一日祥云环绕，香火旺盛，众人参拜，想要目睹一位神仙的诞生。”

    “也不出众人所料，唐煌掌门在为众人说完道法，嘱托完弟子之后，那祥云之后，开出一道天光，耀眼异常，天门打开，有仙使在空中静立，众人都是这辈子头一次见过神仙，激动之情无以言说，纷纷叩首，只见唐煌掌门脚踏祥云便要走向那天际。”

    年轻人巴拉了几口饭菜，见清濯正等着他继续讲下去，于是忽然压声道；“正当众人以为仙人乘云远去之时，那祥云忽然变成了乌云，云腾翻涌，天上隐约出现了三个大字：你不配。唐煌掌门瞪大双眼，一口老血，血洒半空，顿时天降异象，天门消失，仙使也消失不见，一道天雷劈了下来，那腾云驾雾的唐煌掌门被击中后，直直落了下来，恰好砸中了当初斩杀银罗刹的绞刑台。”

    那扬景，血腥，狗血。

    季萱听完有些发冷，“你说话就说，不要这么忽然间转变话音。”

    幻羽急忙道：“然后呢？”

    年轻人：“然后？那唐煌掌门被弟子救了回去，躺到现在，济霄派大门紧闭，最近一直谢绝拜访。不过见过此景的人们倒是热闹了起来，你们看，那算命先生的桌案前都是来算自己有无飞升命的。”

    幻羽不解，“关他们什么事？”

    年轻人道：“就连修行多年的唐煌掌门，临门一脚都能被老天爷退货，那些个没有天赋和道行的普通人眼里，可是相当搞笑，这不就是命运弄人吗，所以大家都说，修什么仙，先给自己算一算自己有没有那命吧，有些呢，就是在羞辱他们济霄派，笑话他们修仙修了个笑话，自己掌门都被老天爷拒收了。”

    大家都笑，妄图脱离红尘，却被打了回来，啧啧，真是太有趣了。

    季萱：“这些个无知的家伙，修道者穷尽一生心血，不过就是为了登临仙界，被这群家伙耻笑，想想就来气。”

    韩唯昭反而心平气和的说道：“当你看见一个高高在上的形象，轰然倒塌，其实大家的反应往往不是去可惜，而是去讥笑他，世间许多事一向如此。”

    清濯冷哼道：“毕竟曾经遥不可及的人，自己一生平庸，却在用力俯视的人，如今比自己还要惨，谁都想踩上两脚，红尘之中，只有人心，没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