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景澜回握他紧抓着她的手，“我在。”

    “你怎么还是那样美？”君羡眸中映着满头花发皱纹满面的江景澜，眼前浮现她嫁给他时的模样。

    “我的夫君也还是一样俊美无俦举世无双。”江景澜眯着双眼看着眼前的老人，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彼此眼中最美好的存在。

    “这辈子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遇上了你。”君羡的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像这辈子一样走运……”

    “这辈子我们还没走完，下辈子太遥远……”江景澜打断他的话。

    “你呀，总是喜欢诓骗我。”君羡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儿，示意她躺下。

    江景澜顺从的在他边上躺下来，闹了他一眼，“我何时诓骗过你？”

    “哼——”君羡侧过身子，不想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你从一开始就诓骗我。虽然后知后觉，但是我知道，你就是诓骗的我。”

    江景澜愣了愣，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的是成婚之初说和他只做兄弟不做夫妻的那件事。

    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只奔着完成任务去。只是没想到，却诓来了这么个大宝贝，被宠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也幸福了一辈子。

    这一生，是真的圆满了。

    “那你可恨我？”江景澜故意逗他道。

    “我的澜儿这么可爱，怎么爱都觉不够，怎么舍得恨呢？”君羡的手颤抖地抚上她的脸颊，“我何其幸运，遇上一个愿意诓骗我一辈子的人。”

    他握着她的另一只手缓缓慢慢地靠近双唇，在那留下过无数印记的手上深深一吻，然后身体缓缓向她靠近，在她的额间，眼睛，脸颊处先后留下他的痕迹。

    做完这些动作，他已经很吃力。

    “亲吻了一辈子……总觉不够……”君羡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

    “无妨，我们来日方长……”江景澜扶着他的脸微笑着说道。

    “这一次，你别想再诓骗我……”君羡缓了缓气息，说道。

    他知道自己的日子就要到了，即便他再留恋再不舍，也终究是要和她告别了。

    君羡的头再次靠了过来。这一次，江景澜也配合着他，将身子凑了过去。

    他的吻终于落到了她的唇瓣之上。

    即便往日丰润饱满的双唇如今已经干瘪瘪皱巴巴，他依然觉得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甜美芳香之所在，让他不知倦怠，深深迷恋。

    “澜儿……再让我……抱抱。”

    江景澜靠在他的胸膛上，拉着他无力的手，将其置在腰间，就像他们以往的每一次拥抱一样。

    “这一次……我还是……要将你……抱得紧紧的，和以前……一样……”

    君羡的眼皮已经有些忍不住打颤。

    “夫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可要睁开眼睛好好看着澜儿。澜儿最喜欢你抱着我，目光寸步不离。”江景澜的手抚上君羡的脸，还如少女时期那般嗔他。

    只是喑哑的嗓音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嗯……我看着呢……”君羡的眼皮子已经耷拉在一起，口中蠕蠕而动。

    无论他睁开眼或是闭着眼，她都在他的眼中。

    无论他身在何处，他都在深情的凝望着她，从某个夏日开始。

    他仿佛又看到了美好华年里，那个明媚鲜妍的少女正朝着他挥手。

    她的美目盼兮，她的巧笑倩兮；她的娇俏可爱，她的落落大方；她的娇羞妩媚，她的绝代风华……

    “夫君……”江景澜感受到腰间的手已经僵直地垂下，轻轻地唤着他，颤抖的手替他缓慢地理着霜白的头发，还有身上的衣衫。

    “这个簪子你戴得最好看了，我就说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衬得上它的气质。”

    “这身衣服与你也是极为般配的，当初替你做的时候你还满脸的嫌弃。口是心非。如今穿得都破旧了……”

    “我的夫君怎么还是这么俊俏，叫人无论在怎么看都看不够。”

    “以前我说我不稀罕不想看，都是骗你的，澜儿我可稀罕了，可如今你又不答应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偌大的宫殿，黑压压的一群人，一时之间再听不到半点声响，只有江景澜微微颤动的肩膀，让人知道这时空不是静止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君昊才缓步地走了过去。

    “母后，父皇定是不愿看到母后这般伤心的。”

    可是江景澜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肩膀依旧没有停止颤动。

    其他人见状都围了过来，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们都知道，无论说什么，其实都是无济于事的。

    他们的父皇和母后，鸾凤和鸣伉俪情深，恩爱了一辈子，那些爱意和情意，早已融入彼此的骨血之中，成为了对方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无论谁先离去，剩下的那一个，必定是最痛苦的。

    而这种痛苦，任何语言在它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们都回去吧。我想再陪陪你们的父皇，他一个人，会孤单的。”江景澜的肩膀终于止住了颤动。

    她拭去脸上的泪花，缓缓抬起了脸。

    众人听到她的话，虽然担心，但还是齐齐行礼告退。

    人走完之后，江景澜将君羡僵直的手拉到两人中间，与他掌心相对，然后扳着他的手指，一个一个弯了下来，扣在她的手上。

    她紧了紧与他相扣的手指，“夫君，你不会孤单的。”

    “无论在哪里，澜儿都与你一起，陪着你。”

    翌日，君昊等人再来时，看到面对面躺着的太上皇和太后，十指相扣，面容安详，嘴角边带着满足的笑意。

    众人悲恸，隐忍的哭声在慕澜苑缥缥缈缈，若有似无。

    慕澜苑内只有欢笑，禁止哭声。

    这是他们的父皇生前定下的规矩。

    他们必须要遵守。

    太上皇和太后的陵墓早已建好，就修建在慕澜苑。遵太上皇旨意，两人生同衾死同穴，死后也是要长相伴的。

    太上皇和太后的故事，早就家喻户晓，就连三岁孩童都能娓娓道来。

    得知太上皇驾崩，太后伤心过度追随而去的消息，举国悲痛。知晓两人离去时的情景和状态，悲痛之余却也觉欣慰。

    有人将君羡和江景澜的故事写入了话本子里，说书先生精彩绝伦的演绎将他们的故事再次带入千家万户，口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