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倘若赵睇此刻需要出恭的话，就会发现，王府中静悄悄地并不是因为他们都睡了，而是因为——除了在主房安睡的赵睇和他的爱妾，其他人，都死了。

    鲜血顺着王府的大门流到了街上，院内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凶手十分猖狂，似乎根本不害怕被发现，或者这群人有能力全身而退，还贴心地将所杀的所有尸体全都搬进了院子里，就那样摞着，好不吓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所有的死人，都没有眼睛了。

    温如夜看着手下递来的记录，冷静睿智如他，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所有的尸体都没有眼睛，好熟悉的做法。当年晴皋学宫惨遭屠杀，所有的死人，都是没有了心的。这很显然是同一个组织的手笔。

    他们，出手了。当年在一年之内屠戮476人的杀手，又出现了。

    温如夜平复了一下心绪，如今黑白门已经十分稳固，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的，当年的惨案，不会再发生了。可是还是忍不住会后怕。

    师兄同门并肩作战的扬景还历历在目，其实哪是什么并肩作战呢？就是一扬屠杀下的无力的反抗罢了。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虽然晴皋学宫确实团结，但这次聚在一起，并非是因为团结。

    因为根本逃不出去，也分散不开。

    那些人就像是影子一般，奔跑不过数米，就会被挖心毙命。

    后来他们发现了，逞凶者根本不害怕他们会逃，而是在享受杀戮的快感。在那些人眼里，温如夜和他的同门乃至长辈，不过是被恶狼戏弄的羊羔罢了，杀他们的同时，享受猎物垂死挣扎的乐趣。

    那就像是一扬噩梦，鲜血淋漓的噩梦。每每午夜惊醒，温如夜都会用尽全力摸向桌上的茶，那里面有许墨痕配的安神的药，喝了，才能再次睡去。

    温如夜颤抖着拿起桌上的茶，胸口的气喘不上来，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却一不小心打翻了茶盏。

    这就是恐惧，强大如天下第一杀手聚集地以及情报收集处黑白门的门主，富有如长恨坊的坊主，温如夜，也会害怕。

    这么多年了，温如夜日日殚精竭虑，几乎耗干了自己，将黑白门逐步发展强大。他明白，任何事都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撑，而强大的财力需要足够的实力去守护。

    因而，黑白门，长恨坊，两个庞大的体系，用了短短5年的时间，成了土地上最厉害的产业。当然，这一切的第一，都是不和那个身纹鹰眼的组织相比较的。

    人们对自己未知的事物总是感到害怕，只能竭尽全力地提升自己的实力，好让危险来临时还能有一线生机。

    温如夜也是如此。

    门外的哑奴听见声响，进来又为他换了新茶。温如夜已经冷静下来，如今他们再次现世，可他如今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师弟了，他是令世人闻风丧胆的血仙。

    他将纸靠近烛火，看着火焰将纸张吞噬殆尽，下令道：“速传六堂堂主，前往议事堂议事。”

    议事堂，三个魁梧的中年男子，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还有许墨痕，以及一个老头，坐在六把大椅上，最上方的台阶上，却是格格不入的青纱，青纱的后面，是紫檀实木椅，那是门主坐的地方。

    温如夜一袭白衣，正端坐在椅子上，听着底下人的建议。

    “先生，属下以为，这正是一个杀死赵睇的好时机啊！那些人当真是愚蠢，要一群下人的命有什么用？”说话的是卫堂堂主，主要负责厮杀，虽然没什么智慧，武力确实是顶尖的。

    “哼，真是笑话，如今去杀了赵睇，可不就是把我们自己往暴露里推么？这种事情，我们何必要去趟浑水？一旁看着就是。”情堂堂主叶如风道。

    “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哈哈哈，老夫也这样认为。”他就是事堂的堂主，主管钱粮。

    “文棕小儿奸诈无比，我恨不能生生啖其血肉！”刑堂堂主恨恨道。

    “是啊，我只盼赵睇能争气一点，别死的太早了。”

    直到所有的争论声音都停了下来，温如夜才缓缓道：“诸位，鹰眼再次出现，只是我们对其知之甚少，唯有顺藤摸瓜，才能将其一举拿下。所以……这次文棕落难，我们不仅不能抓他，还要救他。”温如夜马上下了定论：“让寄春去，获取他的信任，文棕此人虽阴险恶毒，却是极度自卑。自卑之人获得炽热的爱，又如何能守得住秘密呢？”

    美人笑了：“他定然会小心翼翼又残暴至极地守住份爱，因为他太害怕失去了。”

    叶如风道：“那玉骨呢？让他回来么？”

    温如夜笑得残忍：“不，我要设一个局，文棕疑心太重，一次两次无法让他相信，我们要利用他的疑心，才能一击毙命。明日康和帝生辰，本座会在上午安排好一切，至于成功与否，还请劳烦各位堂主尽心了。”

    六堂堂主齐声答“是”，各自退下去忙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