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芝道：“先生，昨夜的审问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不招。”温如夜道：“这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寄春玉骨可准备好了么？”

    泽芝道：“已经好了。”

    温如夜叹了口气：“若非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泽芝安慰他：“先生已经想得很周到了。”

    温如夜突然想到一件事，面色一凛，问他：“那第五股势力，可查出来是谁？”若非他求万无一失，派了五倍多的人去，这会只怕已经失手了。

    泽芝摇了摇头，道：“并未，一时没有准确消息。唯一知道的是此人不知敌友，昨夜争抢以保全实力为先，并非拼尽全力而为。对方应当只是对这事有所怀疑，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想来与我们还没有一争之力。”

    温如夜点点头道：“应当是那日帝王寿宴上的人，那一天皇帝明显有些不对，是有人看出来的。想要能看出来一个帝王不对劲，要么是能见到皇帝的王爷，要么是经常去商讨大事的高官。我推断应该就在几个王爷身上，如今圣上四子都在，而且圣上精力充沛，官员想必没有如此胆量。”

    泽芝却道：“先生，属下认为还是有必要查一查的，难保那位官员会别有用心啊。”

    温如夜认可道：“你说的对，这就去办吧。”

    泽芝却没有立刻离去，半跪在地上犹犹豫豫道：“先生，属下还有一事。”

    温如夜道：“你可是要问云华皓之事？”

    泽芝点头：“属下僭越，只是此时大事未成，此人尚未真正领兵，且还有私人势力在。先生小心，莫要让他给骗了啊。”

    黑白门众人：我家门主恋爱最是没有经验。

    长恨坊众人：我家坊主最是温柔，容易被人欺负。

    温如夜笑道：“我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无处可去的酒囊饭袋罢了，即使云老将军能看出点什么，可是我终究没有说出来，也没有暴露，他又有什么理由骗我？”

    泽芝看着他的脸，意思很明显。

    温如夜难得噎了一下，无奈道：“不论是为了什么，我会很谨慎的。放心吧，我定然不会轻易便信了他，但也不会找人去试探他，只不过想日久见人心罢了。况且本座也需要一个身边人了。”

    泽芝沉默片刻，道了声是，知道他有分寸，就退去了。

    温如夜看着他的背影，看着自己偌大的黑白门，温和地笑了。

    他回到云府，却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是一摞纸。温如夜愣了一下，唤来哑奴：“发生了什么？”

    那哑奴拿手比划了片刻，温如夜明白了他的意思。

    “云小将军放的？你可知道是什么？”

    哑奴摇摇头，用手告诉他“云小将军说了，给您的，只有您能看。”

    他心下了然，写了点东西，招来聋奴将纸递给他。聋奴接过一看，马上去了云华皓所在的院子。

    “小将军，温先生有请。”聋奴恭敬道。

    云华皓虽然心中疑惑，却知道自家先生那里不是聋奴就是哑奴，他也不敢问，他也不敢说。

    他跟着聋奴进了书房，看见自己的如夜正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

    “祝明，我来啦。”云华皓开口道。

    不论什么事，能见到先生总是开心的。

    “嗯，坐。”温如夜淡淡道。

    “祝明，我送你的东西你不喜欢么？倘若你不喜欢，我就再努力出更多的东西给你。”云华皓昨夜盘算了一夜。自家祝明如此矜贵，又娇的很，自己必须有足够的钱能养的起他。

    可是他很明显不是愿意被自己养着的人，他不会喜欢被折了双翅。

    于是云华皓决定，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一切，都交给温如夜。

    除了自己开的风宁阁，还有他精心挑选的月影千余人，自家祝明应该能看得上眼吧？

    我的如夜只是一个娇娇的军师罢了，即使有许多智谋，那也娇的很。他已经受了太多苦，如今应该由我宠着他了。云华皓如是想。

    温如夜就静静地看着这个小傻子面上美滋滋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华皓给他的所有东西，都是早在他即将去云府，泽芝查出来的云华皓的一切势力。黑白门的实力，查一个五品官，不会出错。

    他只是刚刚同意，这人就把自己的所有底牌都亮给他看。这样炽热的感情，是温如夜从未遇见过的。

    无关利益，也不索取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够过好一点。

    太过赤诚，温如夜一时有些沉默。他这么多年都是在欺诈计谋中度过，稍有不慎，粉身碎骨，因而猜忌心很重。

    可是这次云华皓将自己所有的东西连带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这样不染杂质的爱，温如夜是喜欢的，可他还有些怕。

    “你…你怎么会把这些东西给我？”他沉默片刻，还是问了。

    “如夜，我想你平安，时时刻刻都平安，即使我战死沙扬，你凭借这些东西，也能活的幸福安康。”云华皓认真道。

    温如夜默了默。

    又是这句话，当年在晴皋，他的师长师兄教他文韬武略之事时，也是这样说的。

    他年幼时最是调皮，又因为聪慧且年纪最小惹人喜爱，师兄师长都宠着他。在晴皋，他就是这里的小公子，所有人都舍不得他一点磕着碰着。偶尔生了病师娘便心疼不已，也会有师兄日夜照顾。

    有一次逃课，师父对自己说：“祝明，你要好好习课，若是有一天为师不在，教你的这些东西足够你活的很好。”

    他不懂，咯咯笑着：“那还有这么多师兄师姐疼我呢。”

    师父却叹气道：“祝明，不会有人能陪你一辈子的，不论是谁都会有疏忽的一天。”

    他不理解其中含意，却是读懂了师父语气中的凝重与悲凉，便不再淘气，认真习课，这才有了如今的温如夜。

    可是最后呢？除了他自己，谁都没凭借这些东西活下来。

    温如夜见过最纯净的爱，因而他无法接受其他稍微差劲的。哪怕只差一点点；他期待却又害怕这样的爱再次到来，因为他太害怕噩梦再次发生，自己无法保护他们。

    看了看望着自己的小将军，风华正茂的年纪，本应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倘若因为自己，跌落泥潭，他又怎么舍得？

    温如夜将毛笔轻轻放在笔架上，站起身来，问他：“你可想好了？我非善类，你跟我在一起，只怕是危险至极。”

    云华皓道：“危险？那我便保护先生，直至身死。”

    温如夜十年来第一次放声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他说：“我平日叫你小傻子，你真是……傻极了！”

    云华皓走到他身后，将红着眼的美人勾进自己怀里，怜惜地吻去他的泪水：“祝明怎么还哭了？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只管打我，别伤了自己。”

    温如夜狠狠在他锁骨处咬了一口，直到咬出血来，留下了深深的齿痕。他抬起头，眼尾泛着一层红，唇瓣染血，有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

    温如夜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他哭的几乎喘不上气，双手紧紧揪着云华皓胸前的衣服：“我准你走，却不准你死，你可听好了？”

    云华皓温柔的看着他，郑重承诺：“我绝不会走，也会好好惜命，为了我的如夜，也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