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云华皓尝试着开口。

    “没。”温如夜含糊地回了一个字，又睡了。

    云华皓看着他肿起来的眼皮，回道：“嗯，睡吧。”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打在竹叶上，满是清新的味道，别有一番意境。

    等到两人起来，已经是巳时了。

    温如夜仅穿了一件青色长袍，松松垮垮的系着，站在窗前赏雨。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氛围，如同修竹一般，伸出一只手，接住下落的雨滴。

    云华皓将饭端上桌，为他披上了一件外袍：“先吃饭？”

    他听话的转身，看到桌上红彤彤半壁江山，不禁感到疑惑：“怎么做了这么多辣菜？”

    云华皓将手放在唇下轻咳一声：“我问了爹爹，他说你那时最爱吃辣。”见温如夜不说话，他连忙补充：“我又担心你口味有变，毕竟这么多天都看你吃的清淡，所以就两样都准备了。”

    温如夜笑了笑：“难为你，只是我如今确实爱吃清淡的。”

    想当年，十三四岁的温如夜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又生的一副无双的皮囊，他策马扬鞭、侃侃而谈之时，多少少女为之心动，多少长辈欣慰不已。

    都说他以后，定然位极人臣，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才。

    十四岁大劫，温如夜渐渐隐去了锋芒，褪去少年人的神采飞扬。不止着力于文史，亦是醉心武学。

    他那时最爱吃辣，桌子上常常是红彤彤一片，再斟酒一杯，好不潇洒自在。他那时酒量不好，喝醉了便往桃花树下一躺，任纷纷而落的花瓣落在他身上脸上，本人却睡的香甜，引得姑娘们心动不已。

    等到师父派人来寻，定然是少不了一顿罚。

    可是温如夜又不怕，他是学宫里的第一，就连师姐师兄也是比不过他的。

    少年志在万里，举棋或可胜天。

    这是师父对他的评价。

    温如夜想起当年的事，弯唇一笑，看呆了对面的云华皓。

    发自内心的笑，自然与众不同。

    好似月华映美玉，风华绝代。

    他吃着碗里的菜，注意到胡萝卜切丝，白萝卜切丁，肉中没有一点肥的，米饭蒸的松软，就连汤也是清香可口，美而不腻。

    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做出来的饭菜。

    温如夜看向对面呆呆的小将军：“你做的？”

    云华皓这才回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头：“是，我这几日看你吃饭，总是吃一点就放下，就学了给你做。”

    温如夜对他笑道：“我很喜欢。”

    云华皓眼睛“唰”的就亮了：“真的？那我天天做给你吃！”

    他笑而不语，给小将军夹了一筷子菜：“先吃饭。”

    今日便是云老将军乞骸骨的日子，不出温如夜所料，皇帝果然批了，甚至还赐了黄金千两，让他告老还乡。

    云嵩宪回到家中，便将这个消息传下去，让府中众人准备。

    云嵩宪找到了温如夜，老将军已经半白了头发：“祝明，你们有何打算？”

    温如夜连忙上前，为他倒茶：“我欲假死，让小将军为我运送尸身，过程中皇帝必然会派人刺杀，假意让他得手，安插我们的人进去，可谓一举两得。”

    云嵩宪问道：“那倘若他不派人刺杀呢？”

    温如夜笑了笑：“我已经安排好了，皇帝若不出手，祁王便会出手，万无一失。”

    云嵩宪点点头：“让犬子去如何？你身子弱，皇帝岂不是更容易得手？”

    温如夜道：“亦可，只是是药三分毒，小将军风华…”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嵩宪打断，只见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将军摆了摆手：“你管他做什么？他从小皮实的很。更何况我这儿子，以后也只能交给祝明管教。”

    温如夜大惊，连忙恭敬跪下：“叔伯恕罪，我并非有意为之，还请您饶恕。”

    云嵩宪被他吓了一跳，有点手足无措，他从座位上跳起来，想要扶温如夜，又扶不起来：“哎哎哎，祝明啊，你这是怎么了？我这，我…”

    他正语无伦次，郑夙走进来，亲手扶起了温如夜：“祝明，他榆木脑袋，说不清楚。我来告诉你，我们早就知道了他对你的心意，甚至一些功夫，还是我与他父亲亲传，生怕你看不上他呢。”

    温如夜细细品味她的话，站起身来，鞠躬行礼：“见过伯母。”

    云嵩宪大掌一拍：“夫人所言极是！”

    郑夙横了他一眼，转身对温如夜道：“我与你伯父真心将他交给你，以后种种，需要你们同舟共济，我们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你心疼他，这是人之常情，可是好孩子，你也要为自己想想。他能做的，就让他去，该他担的，你不必替他。两个人在一起，要势均力敌才好。他以后就是你的人，任你罚任你打，不必心软。”

    温如夜愣住，也是低头沉默了。

    云嵩宪又是将大掌一拍：“夫人所言极是！我们云家的家风，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任你怎样都行！若是不喜欢，便一脚踹了，无需多虑！”他哈哈大笑：“我夫人果然天下第一聪慧！”

    温如夜被他逗笑：“伯父说笑，那我便从命而为。”

    云华皓走进来，看屋内气氛欢快，好奇道：“发生了怎样的好事？”

    温如夜与云嵩宪一杯接一杯，喝的好不欢快，云嵩宪拍拍他的肩：“哈哈，祝明好酒量！”他将杯一举：“承让。”

    郑夙叫他过来，先揪住了耳朵，小声道：“你欺负人家祝明了？”

    云华皓：(#?Д?)

    他低低哀嚎：“母亲明察，从未有过啊！”郑夙松手：“你爹爹在商议着，将你卖给温先生呢。”

    云华皓：（?ò ? ó?）还有这等好事？

    他继续问：“温先生同意了么？”

    郑夙道：“看你表现。”

    云嵩宪却是听见了他的话，不屑：“哼，白给还送我都害怕人家嫌弃你。”

    温如夜有些无奈：“怎么会？”

    云嵩宪一下回了神：“来来来，继续喝！管那小子做什么？你刚刚说，兵法多变，如同五音，然后呢？”

    温如夜道：“孙子兵法有云，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他顿了顿，继续道：“伯父早已烂熟于心，只是变者无穷，势却有一，倘若脱离兵法，依势而变，源源不断，就是战无不胜了。”

    云嵩宪已经醉了，他伏在桌上：“不错，不错，战无不胜。嘿！战无不胜。”说着，竟是打起了呼噜。

    温如夜还是神采奕奕，没有丝毫变化。他恭敬拜别了郑夙以及云嵩宪，回到房中，与云华皓商议接下来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