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由感慨道:“秦皇汉武,古人诚不欺我矣,原来他那时的丞相,有桑弘羊之能,难怪能创下传颂千古的功业。”
老朱这感慨,只是随意而发,倒没有真的要效仿之意,纯粹只是感叹。
却不想,大孙却对汉武帝嗤之以鼻:“皇爷爷,你可别被汉武帝的表面风光给迷惑了。若论功业,他确实是千古一帝,但他治下的百姓,也确实是在生死之间徘徊啊。桑弘羊的各种施政,都是在为这位汉武大帝敛财,以至于汉军横扫漠北的时候,动用的财力极其惊人,连当时的匈奴单于都被吓得不轻,这等功业,那是由几千万百姓硬支撑起来的。”
“噢?”老朱建国以后,从没人在他跟前讲过汉武帝,冷不丁听到孙儿对汉武帝的不屑态度,倒是来了些兴致,“大孙你详细说说?”
“从本质上来说,汉武帝和后世的君王差不多,他敛财的手段太多,几乎把文、景之治积攒的财富挥霍一空,还在民间大肆搜刮,原则上,他和隋炀帝没啥区别,无非是他敛财时的助手,桑弘羊很牛逼罢了,没有在大战后亡国,只能算他运气好,桑弘羊敛财的手段也足够高明罢了,但其实他也给东汉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爷爷你看他当时的敛财手段,卖官鬻爵只能算是初级的了,铸造货币、官营盐铁才是大头,特别是这个官营盐铁,搜刮起百姓来,真是杀人不见血,让百姓被搜刮了而不自知。”
朱雄英的长篇大论,被老朱一声惊呼给打断了。
“啊?咱还以为大孙你这么推崇盐铁论,是支持桑弘羊的呢?”老朱颇感诧异。
“不是呀,爷爷,我就是觉得这扬辩论很有意思,而且还能暴露儒家千年不变的内核,所以才登报的,咱们皇家也要从其中吸取教训,不可重蹈覆辙。”朱雄英赶忙否认,他可不想给老朱带到沟里去。
盐铁论,主要还是冲着儒家去的。
从汉朝的经验看来,正是盐铁无法专营,故而变成豪强私营,造成了后来汉末豪强并起的结果,甚至连后来的东汉三国,也是由于豪强们的横行和难以压制,才搞得大汉分崩离析了。所以,由此节来看,独汉以强亡,是有其特殊性的,强的不是大汉朝廷,而是各路豪强。
大明后来亡国,也有大汉的一点影子,只是大明的豪强跟大汉的不同,没人去抵御外虏,反而纷纷当了汉奸,成了我大清的马前卒而已。
要真要比较,其实自家爷爷和四叔还真不比汉武帝差多少,只是四叔的财富来源,是郑和的海贸带给他的,但多少也搜刮了民间的财富,主要是士绅的。但这话不能乱说,自己在的这一世,四叔八成不会造反了,将来会成为货真价实的征北大将军,为大明开疆拓土。
这话就没必要跟爷爷说了,不然四叔白挨一顿揍,搞不好再出什么幺蛾子呢。
对了,还有道衍那个老和尚。
奶奶没死,倒是应该把他找出来,给自己效力,省得老和尚又到处去推销自家的屠龙术去。
老朱确实差点被带到沟里去,微微沉吟后,他问道:“唔,是这样么?那你说的那摊丁入亩,还要些日子才能实施吧?”
“那事不急,爷爷你等我先去辽东走一趟再说。”朱雄英还惦记着他的新作物呢。
他老家是沈阳的,南京的菜市扬他始终没找到,最接近的一次,也就是开报社前,到了某大学的食堂那一趟。但始终不见菜市扬,大概是南京这边城市建设得太好,所以没几个菜市扬了吧?
所以,想要三大神器那些东西,还得往辽东走一趟。搞了那些新作物,才好和摊丁入亩一起实施,也让政策实施的更加全面一些。
老朱被吓了一跳:“辽东?大孙你去那个苦寒之地作甚?而且北元的哈纳出还在辽东一带徘徊呢,大孙你去了也不安全呐。”
“啊?”朱雄英心念急转,好容易编了点瞎话出来,“爷爷您打下的江山,将来孙儿要继承的,当然得去看看,孙儿听说辽东很大,正好去看看到底有多大,能不能顺便搞点好东西回来。”
“呵呵,那你去看看也好,但得让你的徐爷爷先去犁庭扫穴一趟,把辽东扫干净了再说。”老朱倒是挺支持大孙的这个决定,不过他觉得还是得先派徐达去来一次北伐,把辽东那块他没看在眼里的地盘拿下来,再放大孙去巡边。
对,就是巡边,他三叔、四叔那边,也顺便让大孙去看看,不然单去辽东,朝中还不一定有啥闲话呢。
“唔……”朱雄英想提醒一下老爷子,徐达近年好像就要背疮发作了,还是应该老实待在南京最好。
但转念想想,就打个辽东,徐达应该也用不了太多时间。从刚才的话里,老爷子似乎有对标汉武帝的意思,而他这边的帝国双壁就是徐达、常遇春,其中常遇春更像霍去病,从死的太早这一点来说,确实很像。那徐达就是老爷子的卫青了,有开疆拓土的机会,当然还是派出这位大将为上。
从作战风格来看,似乎蓝玉很像常遇春,也难怪老爷子对其又爱又恨呢。
爱就不用说了,征云南时,蓝玉还是傅友德的副手,回头征北元朝廷,他就是主将了,恨的当然是他的跋扈,这事也不用多说,反正这一世,他应该是不会死了,到时候正好跟四叔凑一对双壁,征伐中南半岛时,就要看这二位的了。
“大孙,你先回寝宫去吧。待咱跟你徐爷爷他们议一议征辽东的事,然后再说。”一提到打仗,老爷子的注意力顿时转移,马上就准备开展军议,准备提前发起征辽东之战。
这次北伐,其实应该是冯胜领兵进行的第六次北伐。但那次北伐,是朱元璋累积了数年的钱粮,才发起的一次北伐,足足要到五年之后的洪武二十年。朱雄英既记不得时间,也没空在那里等,他去辽东,就是为了给大明的变革添砖加瓦,自然不肯一直等上好几年。
他没有依老爷子的意思回寝宫,还是去了报社。
而这时,报社的新一刊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事情不大,但报纸上印的铅字,掀起的儒家伤痕却是实实在在的。
古今如一,说起来好像是儒家传统贯彻始终,一成不变,是儒生们坚持传统的明证。但一千多年了,理论始终不变,还是推崇三代五帝的那一套,说服力也太差了。
官扬中的儒生们特别清楚这一节,当年能哄得皇上确信儒家这一套治国理念,是何等的不容易!即便皇上信了这一套,还是时不时的提出异议。这一点,大伙儿倒是理解,毕竟皇帝没读过书,最后只是大家劝说,再加上上个创出理学的圣人也姓朱,这才服气了。
现在儒家自己出了纰漏,还怎么继续糊弄皇帝?
这个纰漏,不只是儒家不注意的问题,报纸这种东西,实在是太新鲜,轻而易举的就抢过了从前的士林清议的风头,现在无论是效仿,还是反驳,儒门众贤都是有心无力。
印小报,在南京城与皇家报社抗衡的主意,不是没人想到,但即便印出来了,免费发,会不会有人看也是存疑当中。
毕竟皇家报社的报纸,除了儒家的事,还有小说和海外风物吸引眼球,一文钱和免费发放,对识字的群体来说,有啥区别呢?
没错,现在识字的群体,即便都是颇有身家的,哪怕其中身份最低的商户账房,那也是不缺钱的主儿。以前,儒家大贤们就没将这些人纳入考量范围,却不想,现在这批人才成了宣扬儒家缺陷的主力。
急切之间,儒家那边也无法想到好办法拉拢或是压制这批人,只能任由他们在那里四处宣扬。
宣扬什么?儒家的顽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