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个不幸的长夜已经过去了一周，这天清早，伊丽洛又说她想下去。

    K卡同意了，今天湿气稍重，小路边的金属玫瑰结霜，沙子微微潮湿。

    这一带很荒凉，四周不见其他行人，仅风吹着一团团细铁丝在沙丘上乱滚。

    伊丽洛看到了那些玻璃罩，但上面覆盖着水汽，看不清内部：“这里面是什么？”

    伊丽洛想拿手擦开水，被K卡拦住：“没什么，别碰这个了。”

    “哦。”伊丽洛说，她在玻璃罩上仅留下了一个模糊的手印。

    玻璃罩内的人醒来后看着这枚不多见的手印，他不知道什么人会接近这个罩子，便认为这一定是某一片铁葡萄叶的印记。

    “这里什么都没有。”伊丽洛失望地说。

    确实如此，这破旧、荒瘠的模样，甚至不比四阶的沙漠强，在四阶最起码还能看到微笑的人，他们总在窗前做着毛线制的小东西。

    伊丽洛闷闷不乐的，她说这里总让她想起一个噩梦，梦里她被丢在沙漠里，在废石堆下……

    伊丽洛似乎已经不太能记清村子的劫难，只将它埋在记忆深处，变成了一扬最难忘的梦。

    K卡听说老枪手说过这叫创伤性失忆，他曾在大西洋遭遇海啸，很多同行的人也忘了他们如何在木板上漂泊。

    “那我们搬走。”K卡说，这对伊丽洛来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

    “真的？”

    “为了你，”K卡蹲下身来，“搬到一个没有噩梦的地方。”

    K卡想起在父亲死后，村子人为他和母亲扩建屋子，用生长液做出室内的小菜园……

    之后一切尽毁，伊丽洛在废墟下孱弱的身形像冬日将被寒风杀死的蝴蝶。

    而这次，K卡要保护她，不仅是东躲西藏，还要给她一个家。

    于是，他们真的搬到一个不错的地段。这里房屋被漆得五颜六色，金属树上挂满铜线编的鸽子。

    街道宽敞，且灯火不浓，每家每户有独立的庭院，用雪白的栏杆隔开，做房子的铁板都雕刻着木纹。

    “你喜欢这里吗？”K卡问伊丽洛。

    “嗯！”

    他们走进一座宽敞的大房子，钥匙串上有只玩具小熊。客厅里挂着暖色的灯，绿色墙纸上悬着几幅风景画，漂亮到让伊丽洛捧着的小草失色。

    “我们能住在这里？”

    “当然。”

    “这太贵了，我不能在这。”

    “为什么不能？”K卡对她说，“你就应该在这。”

    “可我是四阶人啊，我怎么能在这呢。”

    K卡看着伊丽洛，她紫色的瞳仁像一片忧郁的花瓣，看得出她喜欢这里，却总不认为自己属于这里：“所有人都一样的，阶是假的。”

    K卡递给她一只银丝做的白鸽：“走，你去把这个挂到我们门口的树上。”

    “嗯嗯。”

    之后，K卡雇人在地下挖出隧道，又派人二十四小时在门前的街道巡视。

    他让二阶的面罩教他制作简易的报警装置和雷达，并购置一套监控系统安在四面八方，让面罩内的AI时刻评估周围环境。

    做完一切后，在一个下午，他告诉在楼梯栏杆上荡秋千的伊丽洛，他要出去找一个人。

    “你要早点回来。”

    “我会的。”

    K卡乘车到郊外，寻找一处位于沙漠里的建筑，那里没有一丝灯光，仅有一道道五米的高墙——笛溪监狱。

    司机把他送到门前，倒梯形的墙面像一座山崖:“提醒一下，墙有电，别随便摸。这里的地板在特定时段也会带电，记得一直跟在狱警后面。”

    说完司机便走了，并告诉K卡一小时后他会准时过来接他，过时不候。

    这名司机专门干拉人到监狱的活，服务的对象正是K卡这样的秘密拜访者。

    K卡望着监狱厚重的铁门，像仰视着一座城堡。他在门外呼叫狱警，一个叫基利安的瘦子接待了他。

    “谁带你来的？”基利安问。

    “摆渡手米兰。”K卡回答。

    “好，走吧。”基利安打开大门，“米兰告没告诉你要跟紧我？”

    “说过。”

    “那你要更紧些，离墙近的地面也会带电。”

    接着，基利安带K卡穿过了七道铁门，弯弯折折的路线像地下的管道:“这里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别嫌难找。”

    K卡看到墙面上布满了监控，摄像头下面都附有枪口，热成像、超声波、应力探测……这里几乎可以看到所有侦测手段。

    脚下的地板也都带有压强传感器，人要一直站在上面才不会触发警报，一旦侦测到人在非睡觉时间躺下，地面便会立刻放电。

    机械和AI生产早就能满足人的需求，所以囚犯在这里没有劳动的机会，他们的一生都在五六平米的牢房内，在张望三层铁栏杆中结束。

    很早时笛溪便就没了死刑，如今却又演化出各种生不如死的监狱制度。

    “听说你找74号。”基利安在途经哨台时说，这里没有录音设备，“他是个大人物，你自然要交更多的钱。”

    “否则，秘密会见到此为止。你就要向笛溪当局申请入狱许可，然后所有人都能从你的档案中查出你去见过谁，这肯定不是你想要的。”

    “我知道。”K卡回答。

    走在前面的基利安满意地点点头:“你见到他，肯定要在监视下。到时候别用什么老掉牙的莫斯电码加上眨眼写暗号，我们都能看出来。”

    “我没什么要瞒着的。”

    基利安淡淡地笑两声:“好，你嘴还挺够用的。”

    两人走出哨台，走廊尽头便是74号囚室，传说中的74号就站在那里，他是个高大的男人，右手的机械臂刻着骷髅头。

    昏暗的灯把他的脸面照得如刀削般，即使隔着三层铁栅栏，基利安也并不敢靠太近:“二十分钟后我过来接你。”

    说完他也离开，听着脚步声渐远，这里只剩下K卡和74号两个人。

    “K卡。”他向74号介绍自己。

    “森。”74号说。

    “好，森。”K卡说，他往前再走了一步，“我们说一下你当时，对街道造成的破坏程度。”

    森很明显对这不感兴趣，正当他要转过身时，他却看见了来人的面罩上，用纳米膜显示了一行字迹。

    纳米膜的光经过偏振处理，仅森的那个角度恰能看见，不存在被监视的可能，上面写着: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彼此信任，之后我希望你告我:X9合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