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似乎传来锁扣断裂的清响,但很快又有一条全新的锁链延伸过来。
高靖舒从巨石中挣脱出来,因为力竭,只能靠着它疲倦地坐了下去。
他平静的脸庞下,是剧烈起伏的内心。
直到那一瞬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星渊皇帝面对湘灵之时,那些轻飘飘的话居然是那么危险的行为!
他是将自己的三魂七魄全部逼出,以自身的鲜血为引,从而缔结了血契!
难怪皇血能对四灵神君有如此强大的压制力,魂魄为引,血液为线,根根串联,密不可分。
高靖舒扶额笑起,这一瞬间,他竟然发出了耐人寻味的嘲笑。
刚才那一刻,他的内心可以用瞬息万变来形容。
他毁去了星渊留在神君灵核里的血契,将自己的血重新融合。
他可以将神君的力量全部据为己有,但他没有,因为他不想为此引来猜忌失去难得的朋友,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他也可以将神君的力量完全给予到面前两人,但他没有,因为他需要这份力量,或是自保,或是保护在乎的人。
刚才那一刻,他做了和五千年前星渊皇帝一模一样的选择,仍将这份力量分给苍穹和玄晏,自己则以全新的皇血,形成新的血契束缚!
多么可笑……他仿佛在走五千年前的路,仿佛终将成为五千年前的那个人。
“高阁主!”苍穹紧张地扶住他,第一时间检查了他的心跳脉搏,天性善良的青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高阁主,我们成功了!”
高靖舒茫然地看着他,苍穹长长舒了口气,转向微笑不语的玄晏:“太好了,以后苍龙和玄武都不会再被皇血压制,东北两地的战线再也不会因为皇子坐镇就无法前进了。”
高靖舒低下头回避了那样清澈赤诚的目光,很久才淡淡提醒:“以后你们会被我压制。”
“嗯?”苍穹顿了顿,拍着他的肩膀,“嗯,你也要好好盯着我们,做一个为国为民的王。”
他终于抬起眼睛,视线穿过苍穹落在更后方的玄晏身上。
玄武尚在沉睡,但钦点的继承者已经清楚地感知到了变革,十六岁的少年单膝跪地,不卑不亢地回道:“玄族愿意为殿下……夺回天下。”
殿下……一百年前也曾有人这么称呼过他。
那是为了把他送入天枢阁,强行按在他身上的称谓,冠冕堂皇,讽刺又可笑,是他最厌恶的词。
但是现在,他居然没有那种排斥的感觉了,反而感到山岳般的压力重重盖在了肩头。
此时东南交界的赤霞岭,恶战已经白热化。
五彩的鸾鸟和漆黑的偃甲鸟一批一批地飞来,更有数不尽的箭矢、炮弹往下方砸落。
眼前那座并不算巍峨的红土山丘,成为阻断一切的天堑鸿沟,一张看不见的法术结界在山峦铺设,只要带着苍龙之力的鳞族靠近就会被影响失去战力。
在持续一整天艰难的防御之后,天空的大鸟因为武器耗尽终于折返。
苍族的大营里,苍澜正在给受伤的云钰换药。
她是唯一能借助落凤之力在高空战斗的人,在多方围攻之下,即使是穿着二妹的龙鳞战甲,还是被敌人攻击得伤痕累累。
好在这个小姑娘也没有一根筋非要死战到底,她在天空帮忙牵制敌军,苍族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免被火炮击中,总算是勉强抵御了廉贞殿和景炎殿的双重压力。
相比起身上的皮肉伤,云钰显然还是对那种可怕的大杀器心有余悸:“好强,万幸这一带是山丘,如果是像北线那样的大河,一个火炮砸下来我们就要死伤惨重了。”
苍澜叹了口气:“北线是九安江,火炮遇水就会失效,所以是由武神殿提供偃甲鱼支援,那东西也很危险,若非被你们直捣黄龙一锅端了,北线恐怕也要死伤惨重了。”
“可这么一直拖着不是办法吧?”云钰指着这条一百多里的丘陵说道,“虽然山不算高,但受到皇血影响,苍族不能用雷云之力越界,加上天空鸾鸟和偃甲的巡逻,我们要怎么翻越赤霞岭攻下敌营呢?”
苍澜按着她不让乱动:“自创国至今已经五千年了,四王再怎么勾心斗角,都没有人真的敢起兵造反对抗帝都,一方面是因为皇血对我们有着近乎绝对的压制力,二方面帝都本身并不弱,有几个非常优秀的皇子,得亏现在有北地那边的玄王统一战线,否则单凭我族一己之力,恐怕撑不了半年就会被击败。”
“皇子啊……”云钰托着下巴,想起那位被大狐狸三言两语吓到弃甲投降的二皇子,“我还以为他们养尊处优,肯定都是二皇子那样的废物呢。”
苍澜被她逗笑,敲着额头骂道:“谁家没几个不成器的孩子?二皇子是皇后的嫡次子,那可是差一步就和皇位失之交臂的地位,所以他一贯自负,好大喜功。”
“那三皇子呢?”云钰好奇地追问,苍澜目光微顿,语气也加重,“三皇子是丽妃娘娘的儿子,丽妃娘娘现在下落不明,他肯定憋着一肚子气要和我们新仇旧账一起算呢。”
云钰想起空荡荡的朱王府,打了个寒战:“丽妃娘娘应该被祝融长老杀了,朱王府里的人估计都被灭口了。”
“自作自受。”苍澜冷哼,“这些年朱王和祝融长老走得很近,以前我还以为是他用了什么手段拉拢了人家,原来他才是那颗棋子,活该被弃之如敝履,不值得同情。”
话音未落,鳞族的战士连通报都来不及就直接闯了进来:“大小姐,天空……天空有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