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妍知道自己原本不该来的。
这有些病态。
潜意识中，她或许觉得冯莲玉和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
可她又明明知道，这样不太正常。
她不该将愤怒和不甘转嫁到逃犯的父亲身上，哪怕那个逃犯的父亲不是一个品行良好的人。
童妍深吸一口气，打算离开。
她不希望自己沉浸在一些恶劣的情绪中太久。
“阿姨，您休息会儿，我先走了。”童妍起身准备离开。
“你等等我，我也走。”
童妍诧异地回过头来，见冯莲玉去拔手背上的针，她赶紧阻止冯莲玉：“阿姨，不能拔！”
冯莲玉被阻止，倒也不生气，只是面露焦急神色：“不行啊，我儿子快放学了，我要去给他做饭了！他说今天晚上吃小鸡炖蘑菇呢！”
“您儿子自己在家？不行，您别拔！药还没输完！”
“你别拦我，我得给儿子做饭去呀！”
“不行阿姨！”
童妍一边拦着她拔针，一边按了呼叫铃。
一分钟后，跟着护士匆匆而来的，还有送外卖路过医院的穆湛礼。
看到对方，两个人皆是满脸异色。
穆湛礼没料到童妍来看望冯莲玉。
童妍也没有料到穆湛礼戴着头盔口罩，顶着一脸伤又跑出来工作。
“你们快让开，我儿子自己在家呢，他爸出差了，没人给他做饭！”
冯莲玉情绪越来越激动，两个护士在极力安抚。
穆湛礼摘下口罩走过去，拉住冯莲玉的手，声音压得很低：“玉姨，小舟他爸回来了，在给他做饭了。您好好住院，要不然小舟会担心的。”
童妍看向穆湛礼。
他半蹲在地上，望着情绪过激的冯莲玉。
童妍还是第一次听到穆湛礼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冯莲玉听到穆湛礼的话，难得平静一些，问道：“有人给小舟做饭？”
“有，不会饿到小舟的。您相信我。”
“小舟有饭吃啊。”
“有的，您好好在医院，别让小舟为您担心。”
“哦。”
冯莲玉渐渐垂下眼眸，也不再挣扎。
童妍发现冯莲玉的双眼变得无神，仿佛灵魂已经游离在外。
如同一个被扎了洞的皮球，慢慢失去了弹力。
刚才的热闹好像只是一扬幻觉。
童妍暗暗出口长气，刚才冯莲玉的反应真把她吓一跳。
针管有点儿回血，护士帮冯莲玉重新扎了针。
童妍看着穆湛礼，穆湛礼的注意力都在冯莲玉身上，眉头微微锁着。
正看着，穆湛礼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将视线转向她。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穆湛礼拧眉。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童妍。
童妍有些尴尬，她也不想会这么不巧遇见他。
“阿礼？”
冯翠玉抬起头来，目光扫过病房里的二人，童妍见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常态。
刚才冯翠玉大概是犯了病，童妍想。
穆湛礼立即看向冯翠玉，走向前两步：“玉姨，什么事？”
冯翠玉注意到了穆湛礼脸上的几块青肿，关心道：“你的脸怎么了？”
穆湛礼说：“摔了一跤。”
童妍瞄他一眼，他就是个撒谎精。
冯翠玉眼睛里流露出心疼，伸出一只手想摸摸他的鬓角，穆湛礼低头，任由她摸。
他说：“玉姨，没事。我皮厚，这是小伤。”
“什么小伤？看医生没有？”
“看了，买药了。”
“不要去上班了，赶快回家休息吧！”
穆湛礼点头：“好。”
童妍不由诧异，这穆湛礼还有这么乖顺听话的时候呢。
冯翠玉又看向一旁站着的童妍，推了一下穆湛礼的胳膊：“告诉你女朋友，下次不要买这么多东西了，浪费钱。”
穆湛礼：“？？？”
童妍眨眨眼睛：“……”
穆湛礼回头看了一眼童妍：“女朋友？”
童妍赶紧上前一步解释：“不是我说的！我说……我是你朋友，朋友！”
冯翠玉拉着穆湛礼：“这姑娘怎么不承认？她刚才明明说她是你女朋友。”
童妍：“？？？”
对上穆湛礼深不可测的眼眸，童妍百口莫辩。
“穆湛礼，不是我说的！真的不是！”
相比于童妍的失措，穆湛礼反而淡定得很，没吭声。
童妍看不懂他什么意思。
冯翠玉看看他们两个，小声问穆湛礼：“阿礼，你是不是惹你女朋友生气了？”
童妍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脸红耳赤。
穆湛礼没表情，弯腰给冯翠玉摆了下枕头：“玉姨，您睡会儿吧。”
冯翠玉这回很听话，躺到病床上：“好。你也快回去休息！好好哄哄你女朋友啊！姑娘要哄的！”
“知道了。”
穆湛礼没有反驳，没有解释，顺着冯翠玉的话回应道。
只剩童妍一个人脸蛋红红，百般后悔来探病。
穆湛礼拿起头盔，瞅了一眼童妍，往外走去。
童妍赶紧跟着离开。
＊
穆湛礼抱着头盔往电梯那边走，没有搭理童妍的意思。
童妍跟在后面，跟不上他那两条大长腿。
“哎！穆湛礼！”
她追不上，小声又赌气地喊了他一声。
穆湛礼脚步顿住，转过身来，看着她。一贯的面容淡漠。
童妍深吸一口气，走上来。
站在他面前，童妍回忆着刚才病房里的误会，想想就耳根发热。
她用一双清润眼眸望着他：“冯阿姨乱讲，我可没有说我是你女朋友！”
穆湛礼眼神定定无波：“我知道。”
“你……”
童妍一拳打在棉花里，心里堵得慌。
她这副模样落在穆湛礼眼里，莫名就有些滑稽和……可爱。
穆湛礼将头盔换到另一只臂弯里，似乎终于来了兴致，垂眸晲着她：“所以，为什么来看她？”
离开了冯翠玉的病房，童妍发现穆湛礼又变成了那个寡言少语的人。
多说一个字就跟要他钱似的。
童妍又没做亏心事，她回视着他：“还能为什么？还你钱你不要，就拿你的钱做做好事咯！”
穆湛礼眸色轻顿，稍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因果关系。
搞了半天，那一千利息他没收，她拿着心里不安生，跑冯莲玉这里还账来了。
穆湛礼抿了抿嘴，望着童妍三秒钟，开口道：“泼天的富贵来了，也得绕着你泼。”
童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