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熟悉乘坐摩托车的新奇感觉，车子已经开出了医院。

    尽管戴着头盔，童妍也有点儿心抖。

    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甩出去。

    她双臂绷得紧紧的，用力抓着身后的金属杠。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上面分外拥堵。

    这些年，童妍习惯了慢生活，不急不躁，不慌不忙。

    此刻，坐在穆湛礼的摩托车上，行人被匆匆甩在她背后，童妍体验到一种别样的自由和激动。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在身后，穆湛礼已经刻意减缓了速度。

    前方是红灯，穆湛礼长腿撑在地上，看着前方交通灯读秒。

    童妍提高声音说道：“穆湛礼，路过水果店时停一下。”

    穆湛礼扭头看了她一眼，隔着头盔的护目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穆湛礼没应声，回过头。

    红灯正在倒数。

    十字路口对面，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戴着帽子，站在路边。

    一辆黑色私家车停在男人身边。

    男人摘掉帽子时，露出半张脸，随后伸手去拉车门。

    穆湛礼瞳孔骤缩，惊疑之间，男人坐上车后座，黑色私家车开走。

    穆湛礼呼吸微乱，启动车子，摩托车发出轰鸣。

    嗖一下飞出去，穿过静止的路口。

    后座上的童妍差点儿被吓飞魂魄，身子惯性往前一倾，重重磕在穆湛礼结实后背上。

    还好她戴着头盔，否则额头肯定被个疙瘩。

    穆湛礼只觉腰间一紧，有什么东西抓了上来。

    他顾不得其它，盯着那辆急速开走的车子穷追不舍。

    太像了。

    他不可能两次都看错。

    这一次，他必须得追上他。

    “穆……穆湛礼你慢一点儿！”

    童妍不知道穆湛礼发什么疯。

    刚从医院出来时，他开得稳稳当当。

    从刚才那个路口闯红灯开始，穆湛礼像是释放了本能的野兽，拿马路当草原狂奔了。

    童妍的声音被撕碎在摩托的轰鸣和呼啸的晚风里。

    穆湛礼根本就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童妍本能地紧紧抓住穆湛礼的衣服，很快发现衣服灌满了风，根本抓不住。

    见穆湛礼没有减速的意思，而她随时能被丢出去。

    一咬牙，两只纤细手臂环住了男人腰身。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在生命面前，都是小事。

    “穆湛礼你别发疯了……开慢点儿！”

    “穆湛礼你先让我下去！”

    “穆湛礼……”

    童妍坐在后面都快吓哭了。

    偏偏穆湛礼跑得太快，一路畅通无阻，一个红灯都没有遇到。

    她只顾着害怕，根本就不敢松手观察此时身在何方。

    穆湛礼一直没理会她，所有注意力都跟着那辆车。

    根本没有听见童妍在说什么。

    夜色越来越浓，他不可以错过一秒。

    童妍放弃了挣扎，抱紧穆湛礼腰身，脑袋抵在他后背上。

    死就死吧，反正她戴着头盔呢。

    一连穿过好几条街道，那辆私家车总算在一排商铺前停下。

    穆湛礼猛刹住摩托车，停在私家车右边。

    童妍一颗悬着的心脏总算落地。

    她虚脱一般松开穆湛礼，顺着穆湛礼的视线看向旁边私家车。

    后车门打开，穿黑色夹克的男人下车，一起下车的还有副驾驶的一个中年女人。

    那男人寸头，长得斯文，看起来三十岁上下。

    男人目光扫过摩托车上的两人，微微露出些疑惑。

    但是没有说话，转身走向中年女人。

    穆湛礼一直盯着那个男人，直到那男人和中年女人有说有笑走进一家乐器店。

    许久，穆湛礼垂下头，深深无力地吐了口气。

    一股巨大的空洞感将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认错人了。

    或许上一次也是认错了。

    童妍默默观察着穆湛礼。

    刚才穆湛礼突然停车时，她就知道穆湛礼是在追这辆车。

    可是车里人下来了，摆明了不认识穆湛礼。

    很明显，那只有一个可能，穆湛礼认错人了。

    望着穆湛礼微微塌下去的双肩，和垂下的头颅。

    夕阳已经褪去，天色仿佛一下子暗了。

    穆湛礼的模样在她眼里，格外的清冷寂寞。

    他不顾安危穿过这么多街道，到底是想见到谁呢？

    和那个白葫芦的钥匙挂饰，有什么关联吗？

    童妍想不明白。

    穆湛礼身上，秘密太多了。

    陪他沉默了一会儿，童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穆湛礼，前面是烟波大桥，我们去桥上走走吧。”

    片刻后，才见穆湛礼缓缓抬起头，望向前方的白色大桥。

    发动车子，穆湛礼将摩托开上了烟波大桥。

    ＊

    烟波河横穿整个烟城，河上修建了一座二十米宽的大桥。

    全长有两公里左右。

    傍晚时分的烟波大桥上，已经过了交通高峰期。

    穆湛礼将摩托车停在桥旁，先下了车。

    他站到童妍身边，默了默，伸出一只手。

    童妍看他一眼，无声抿唇。

    穆湛礼其实有细心的时候，这是她不止一次发现，他并不是面上那么冷。

    童妍轻轻抓住他手臂：“谢谢。”

    有穆湛礼帮助，童妍顺利从摩托车上下来。

    穆湛礼走向大桥栏杆，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童妍没有拿手杖，只有三五步的距离。

    她慢慢走到栏杆旁边，将双臂搭在栏杆上。

    晚风从河面吹来，潮湿微凉。

    天上铺满星辰，月亮如钩挂在夜幕。

    童妍穿得不多，此时有些冷。

    她望着河面，自言自语道：“如果一个人心情不好，看看河面和星空，会好一点儿。”

    穆湛礼没吭声。

    童妍回头看着穆湛礼，他靠在栏杆上抽烟，黑夜吞没了他的神色和情绪。

    “穆湛礼！”

    童妍轻轻喊他一声。

    穆湛礼没有应声，用指头夹走香烟，只是抬眸看她一眼。

    看样子像是不想理她，不想说话。

    也是，穆湛礼今天说的话，是童妍认识他以来听到最多的话了。

    这个男人估计每天的口语是按量输出吧。

    过了一会儿，童妍犹豫了下，试探道：“刚刚车上下来那个男人，是不是长得很像小舟？”

    穆湛礼的手指在半空中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