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湛礼视线瞟过窗边那一桌。

    不知道童妍和她的编辑聊到了什么，两个人都在笑。

    穆湛礼刚刚平复下去的莫名的烦，又有些卷土重来的气势。

    他耸耸肩，语气懒散：“没什么。”

    陈守义回头看向童妍，见她和霍川聊得那么投机，脸上露出欣慰。

    他说：“她那个编辑也是烟城的。一个编辑一个作者，共同语言肯定很多，也许是一段可以把握的缘分呢！”

    水杯刚到嘴边，穆湛礼闻言轻顿。

    心底那股说不上缘由的躁闷，火花一般散开，又复归于平静。

    ＊

    两桌几乎是同一时间吃完的。

    相互不是很熟悉，又没必要互相介绍，所以在餐厅门口，霍川就和童妍告别，先开车离开了。

    陈守义望着那辆离开的车子，对童妍说：“我看你们聊得不错。”

    童妍没有否认：“他是个非常尽职认真的编辑。”

    陈守义目光柔和：“既然在一个城市，那工作沟通起来也更方便，有编辑手把手指导，创作会更顺利。”

    童妍没听出陈守义的言外之意，点头笑道：“刚才编辑大大也是这么说的。”

    穆湛礼单手插兜里，瞄了童妍一眼，一提起那个编辑，她就很开心似的。

    陈守义这才想起来，穆湛礼和童妍虽然中秋节前一天，在他家里见过一面，但是他们还不认识。

    陈守义对童妍说：“妍妍，忘了给你介绍，这是阿礼，穆湛礼。你们在我家见过一面。”

    童妍：“呃……嗯。”

    好尴尬的感觉。

    童妍瞟一眼穆湛礼，发现他没有想解释的意思，童妍也就随他便了。

    那就当不认识吧。

    谁怕谁呀。

    “你好，我叫童妍。”童妍微扬起头，眸子灼亮天真，坦坦荡荡。

    穆湛礼却偏偏从她那副模样当中，品出一丝报复的意味。

    像是一只猫儿探出毛茸茸的爪子，一不小心，就会划伤面前的人。

    穆湛礼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仿佛不久之前在餐厅里偶遇她和别的男人吃饭开始，他的思维和理智就受到了某些磁扬影响，有些无法自控。

    穆湛礼没理会童妍，似是想要逃开这种磁扬，他向旁边的停车位走去。

    陈守义嫌弃地瞪了穆湛礼一眼，对童妍说：“妍妍你别见怪，他脾气有点儿怪。但人挺好的。”

    童妍抿抿嘴巴，没应声。

    是挺怪的。

    怪人一个。

    车子开过来，童妍跟着陈守义坐了后座。

    先去了一趟酒店，车停在酒店门口，陈守义指挥驾驶座上的穆湛礼：“阿礼，你陪妍妍上去，帮她拿行李。”

    “不用了陈叔叔，我自己去！”

    童妍怎么劳烦穆湛礼大驾，赶紧拒绝。

    陈守义却没当回事，声音提高几度，对驾驶座上那个男人说道：“你听到没有？”

    穆湛礼深吸一口气，解开安全带，下车。

    童妍慢悠悠打开后车门，从车上下来，尽量不和穆湛礼对视。

    穆湛礼抬脚走进酒店。

    那大长腿童妍也追不上，索性任由他，她自己依照自己的速度往酒店走。

    等走进酒店，远远就看到穆湛礼站在电梯前，背对着她。

    他不知道她住几楼，只能在一楼等着。

    童妍走过来时，穆湛礼似乎意识到什么，回了一下头。

    俩人目光碰个正着。

    童妍眨眨眼，移开视线，按了上行键。

    她走进电梯，穆湛礼尾随进去。

    童妍按下15楼。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数字缓缓上升。

    电梯内四面不锈钢镜面，童妍发现一抬头就能看到镜面里的穆湛礼。

    好巧不巧，两人视线在镜面里还撞到一起。

    童妍立马平移视线，盯着电梯里的数字键，跟着默数。

    两次对视，穆湛礼都没有她那么刻意。

    往往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她就已经避开。

    穆湛礼回忆起在餐厅里她和编辑说笑的画面，跟她此时在他面前的状态一比，还挺有反差。

    电梯开了，童妍第一个溜出电梯，直奔酒店房间。

    进了房间，她便开始快速整理个人物品，塞行李箱。

    身后有脚步声。

    童妍手里动作顿了顿。

    穆湛礼扫了一眼，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于是靠在电视旁看着她收拾。

    童妍余光可以看到他站在身后。

    她手上动作加快。

    其实从她在餐厅里看到他开始，她心里就有点儿乱糟糟的。

    有好奇，有尴尬，有无所谓，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烦闷。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在哪里都能遇到穆湛礼？

    看到他那副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冰山脸，她就总会想起从烟波大桥回来那一晚，他那句没有感情的“两清”。

    就跟她上赶着要和他做朋友似的。

    后来几次见面，他不也是真当作不认识了？

    童妍虽然朋友不多，但是也不缺朋友，她就是有股莫名的气。

    气他那股子不易接近神神秘秘的冷淡。

    行李箱已经装好了。

    童妍拉起行李箱，也不看穆湛礼，往外面走。

    刚走两步，箱子一沉。

    她回头，看到拉杆上按着一只修长的男人的手。

    “不用，我自己来。”

    童妍看出他想帮忙拉箱子，她头也没抬，直接拒绝。

    穆湛礼垂眸望着她，眼前的人黛眉微蹙，粉唇轻抿着，似乎对他的主动帮忙感到烦。

    她真的开始烦他了？

    也是，她有表弟，应该还有别的亲人。

    有可以一起到酒吧喝酒的闺蜜，也有和她共进午餐聊创作的编辑。

    甚至她出来参加漫展，都能碰到陈守义开顺风车带她回去。

    她的亲戚、闺蜜和编辑，以及别的朋友们，看起来都很喜欢她。

    她会关心每一个她遇到的需要关心的人。

    哪怕他们是她偶然遇到的陌生人。

    包括那个烟波大桥上想轻生的女子，包括走失的冯莲玉。

    也包括他自己。

    换作另一个人，她也会关心。

    所以，他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他那天那句“两清”，在她看来是很可笑的吧？

    穆湛礼看着拉杆上那只纤白的小手，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量，仿佛胸腔中有些力量无处可去。

    硬生生就把拉杆抢了过来。

    “穆湛礼！！”

    童妍手中拉杆被抢走，她眉头蹙得更紧，这回终于看向穆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