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黑白无常，一堆鬼迅速散开站齐列成克苏鲁形状的方阵。
白无常对着上面平静道“下来，跟我们走，去轮回台领补偿。”
“为什么给我补偿，什么补偿？”
“你们阳寿未尽，是统阳司业务出了岔子。”
“地府有这部门？”
黑无常瞅了瞅后面乱七八糟的鬼魂，咧开黑脸黑牙低声和陈风讲
“几万年了，地府结构早不是以前那样了，现在可是二十多个司……”
得。
陈风便一跃而下，跟着无常和那堆轮回台的鬼沿着大道离开奈何桥桥头。
天空低垂昏暗，遍布缓慢翻涌的红云，像是肠道之内蠕动的肉壁，夜幕仿佛触手可及。
两旁都是零散的各类挂牌古建，但未曾见过一个鬼，飞檐木柱皆裂纹绵延，腐朽破败，门窗缺损，貌若阳间荒废数十年的古庙。
黑无常在后面低声讲解“这些都是鬼市和鬼栈，平常不开，有鬼界大人物来视察工作才临时开几天的。”
陈风联想到了拉着横幅迎检的学校和只改善一天的食堂伙食，迅速失去了兴趣。
拐过一栋摇摇欲坠的歇山小屋，便见路途到了尽头，前人已消失在一个形同篝火的传送门里。
陈风跟着走进门里，只见周围一片光怪陆离，四面深蓝，五光十色大小不一的泡泡扭曲着飘来飘去，一副劣质五毛特效的样，身后的门口已经渐渐消散在层层叠叠的泡泡后面。
“无常大哥，这就是传送阵吗？”
“是。”
“哦。那我妹妹他们呢？”
“在你前面，我们已经接走送到轮回台，会安排你们一起转世的。”
白无常语气亲近起来“放心，虽然还阳是不可能了，但我们会给你们足够的补偿，有其他不过分的要求，我们也会尽可能满足。”
“待会若是见了王，千万别打报告诉苦之类的。”
遇见这种事，阎罗王的夏为牌电脑上会有提示，还真有可能去轮回司等着问罪，苦主一旦投诉，多少得扣点功德。
“没问题。”
陈风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问“不过，传送阵里面有蛤蟆正常吗？”
“蛤蟆？什么蛤蟆，当然不正常，不过轮回台台主就是蛤…”
对面一只一人高的巨大蛤蟆蹦跶过来，浑身疙瘩上都在冒绿血，有气无力惨兮兮的叫“东平侯爷反叛，轮回台和定江台已陷落！魏大人和钟大人在前去镇压路上中了埋伏失踪，赏善罚恶两司门庭破碎混乱无主！”
陈风脑子一蒙，揪住蛤蟆的一根指头“我妹呢？就是不久前送过去的一个女的，带着个小男孩？”
蛤蟆大嘴一咧疼的嘶叫，看黑白无常在侧，知晓了这是第三个苦主“已经提前送进轮回了，不过轮回河被打乱，定位失灵，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啊！”
“带我找到他们。”
陈风怒极的语气反而平静下来，隐藏起无尽焦急。
轮回司那二十来个小鬼听说台破，嘶叫中已跑的不知所踪，
“轮回台破，那这阵法也撑不过半刻！走！”
黑白无常一左一右抓着大蛤蟆，施法托着陈风魂魄极速冲过传送阵。
那些扭曲的泡泡在身后紧随着成片炸裂，空间破碎，露出块块绝对黑暗。
他们走出传送阵之后，阵法门便炸成一地碎石宣告报废，陈风面前所谓的轮回司只剩几处数丈高的残缺断壁，空中到处乱飘着瓦片和零散几个失去神智的残旧鬼魂，值守鬼兵看着是全军覆没了，里面也没看见半个鬼。
蛤蟆跌坐在地爪子捂脸，心疼的孤寡直叫。
黑无常守在外面殿后前行，白无常带着几人飞进门口，一袖挥开砸落在地的轮回司牌匾和碎石，露出一圈足有几丈方圆的井口，井内是发着微光旋转的水漩涡，但此刻波纹迭起，时有波涛滚过，甚至有井水泼出井口，在地上灼出坑洞。
“我妹他们就是从这里跳下去轮回的吗？”
“嗯，此为轮回河入口，但现在已经不稳了，至少我们失去了轮回目的地的控制权。”
白无常眯起眼盯着井水，喊来蛤蟆问“台主，补偿功德发了吗？”
“那对姐弟发了，这位还没。”
白无常沉思着看向黑无常，黑无常好像读懂了什么，对着白无常默默点头。
“把我们的功德发给这位做补偿。”
蛤蟆大惊失色，绿脸发蓝，舌头弹了出来耷拉着“大人，万万不可啊！你们那可是关系到…”
“发。”
蛤蟆不敢再劝，取出一块平板，两只爪子在上面啪啪乱点，三条金色云烟渐渐从虚空中凝实，两大一小向陈风汇聚过去。
门外喧嚣乍起，传来楼阁坍塌声和散鬼惨叫“东平侯又来啦！”
“趁现在，功德加身，极大概率能遇到他们！”
陈风二话不说跳了进去，化成一丝蓝色井水，渐渐向中心漩涡汇聚，金色云烟飞去融入陈风，他便巧合一般避开阵阵波涛，漂向中心漩涡。
三条功德。
白无常盯着蛤蟆，蛤蟆收起平板，大眼睛俯视漩涡“老蛤我也做了件善事，东平侯是十多个司一路杀过来的，我估计活不成了，
老蛤我自私一次，功德在身，他应该能遇见我的后裔，希望能照拂一二…”
一柄蛟龙纹大刀斩断残余大门，凌空飞来，被白无常一棒扫飞，炸开墙不知所踪。
一抬大轿冲破门框停在厅中，两条完整的蛟龙魂魄抬着轿，身长三丈，蛟首伏地，蛟尾高扬。
正面墙彻底垮塌下去，无数披甲鬼兵潮水一般涌入，围拢三人和大轮回井。
百戈争立，千刃相随。
轿里走出一尊官服牛妖，身高五米有余，鬃毛黝黑，肌肉虬扎，头上缺了一只角，浑身缭绕着无数细小如豆的魂灵，立在门口，牛角几乎挨着天花板，宛如一尊雄壮的雕塑。
蛟龙大刀从墙外飞回，稳稳落在他手上。
他环顾一周，而后低头轻蔑的打量“呦呵，原来是轮回台主和大名鼎鼎的黑白无常。”
“各位，这无非就是一口井而已，轮回司都是我的了，这区区小井，你们让给本侯又如何？”
…
陈风彻底沉入漩涡，最后的视野里，黑白无常举起了勾魂锁和哭丧棒，和蛤蟆一起被无数鬼兵淹没。
东平侯瞥眼看着轮回井，伸手一抓，那柄大刀凌空飞回，又直直砍进井水，刀芒长曳，直指陈风魂魄。
陈风身后的光怪陆离中却骤然伸出一只巨手，观之纵横百丈，苍茫玄黄气息缭绕，食指点出，刹那将刀芒连同附近大片时空冻结，绞杀成一团粉末，悄然离去。
陈风面前的视野不再是巨大犹如虫洞的漩涡，而是化成密密麻麻的岔路通道，身边飞舞着三条金丝带，时不时推着他离开错误路线，自身也越来越短越来越细。
三条丝带消耗殆尽之时，陡然融合成一条丝带，在陈风背后竭力一击，推着他跌进一处不起眼的轮回小路，而后犹如烟花般爆开，化成一团光点渐渐消散无痕。
只留一丝细微功德于灰烬中重生，逐陈风而去。
…